了却（4）

了却（4）

“柳文德伏法之后，自知家中有愧于百姓，遂愿亲自检举揭发兄长罪行，以求得以功代过，宽大处置。”

曲明瑶微微一笑，她大概是真心高兴，眉眼间尽是喜悦，这样一笑，美得勾魂摄魄，可惜柳文修此刻却没有心情欣赏。

“检举揭发……检举揭发……他揭发了什么？这个畜生！”

柳文修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如将要发狂的野兽。

“揭发你草芥人命，害死发妻，杀人埋尸于自家庭院中，衙门的官吏前去挖采，最终在你夫人院子后窗的花泥里挖出一具女子尸骨。”

曲明瑶一字一句道：“柳文修，如今，草芥人命的人是你，诬陷皇亲的也是你，卷宗出现如此重大的纰漏，你以为各部官员都是眼盲心瞎的吗？宫乱适才平定，各方势力皆需要休养生息，你以为太后会为了保你一个人的性命与陛下母子离心吗？”

柳文修渐渐冷静下来，这才觉出一些绝望的意味来。

如今，种种证据都能表明曲明瑶私藏兵器的证据不足，最能证明曲明瑶与北域有染的书信被曲明瑶当庭否认，还有曲明黛拿出的证据……

李太后一心想弄死曲明瑶出气，他给李太后做的几件事一一失败，李太后气恼他险些暴露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方设法保他？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顶帽子严严实实压在他头上，顶下这罪责。

旁人不明白，他却是清楚李太后与宣景帝母子之间的龃龉不少，宣景帝一直以为他是自己的人，可若是宣景帝知道他私下一直在帮李太后做事……

原本在定罪之前，他还有一次出庭受审的机会，李太后不肯保全他，那时他大可以破釜沉舟，谋得一线生机。

可……柳文德！

柳文德先一步将秋分的事情公之于众，先让他背上了杀人埋尸的罪名！

杀人埋尸！

华兴律法中，任何官宦家中，不可随意打杀下人，一切事务需有官府前来定夺，私下打杀人，一家之主要承受牢狱之灾，而性质更恶劣些的，可直接处死，不必出庭！

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宣景帝显然也不想再折腾，李太后对他心生怨怼，这件事……

唯有将他当作罪魁祸首处置，才能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原本他还尚有挣扎之力，可柳文德一句话，又将他推向另一个深渊……

他本就是个自私之人，出事便想着用旁人做替罪羔羊，可来来回回，自己竟然也成了亲弟弟的替罪羔羊……

“想来你的审判很快便要下来了吧……”

曲明瑶轻叹一口气，小声道：

“这下，我们两清了。”

“什么？”

柳文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然听得曲明瑶上下嘴皮子一碰，但却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你应得的，我都还给你了，你欠我的，我却再也收不回来了。”

曲明瑶喃喃自语，最后一个仇人也送上了黄泉路，她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这一世，她重新活回了自己，保下来了顾娘的性命，可上一世的阿姒又有谁能还给她呢？顾娘爱琴如命，那双能弹琴的手，又有谁能还给顾娘呢？

曲明瑶转身，慢慢向外走去，这一世她手刃了仇敌，可剩下的痛与恨，却要她自己一个人在漫漫长夜里，一点一点消化下去。

看着曲明瑶离去的背影，柳文修终是被一股巨大的恐惧包围，他不由得对着曲明瑶的背影大喊：

“曲明瑶！你以为你就能好过吗？皇帝即便为了大局杀了我，他对你难道就一丝疑虑也无了吗？想来他不日就会把你也一道杀了，你也别想好过！”

“曲明瑶！”

“曲明瑶！你听到没有！”

“你迟早也会被杀了，我等着瞧那一天！”

男人绝望的声音萦绕在大牢之中，直至再也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