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1)
了却(1)
曲明瑶被送回了大理寺,虽说不必再关押下狱,但到底行动是受限制的,每日只能在特定的院子里待着,但穆宗旭却私下里将丹心送了进来,美名其曰照顾公主日常起居,加之宣景帝忙于查抄柳文修府邸,卓瑞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瞧不见丹心了。
曲明瑶知道穆宗旭的心思,因着先前让曲明瑶和亲平息北域一事,穆宗旭对宣景帝彻底冷了心,因此自是不会再相信宣景帝,穆家调教出来的两个丫头,丹青武功出众,善于与人周旋,丹心虽武功相比丹青逊色一些,却有一手好医术,能为曲明瑶免去一些麻烦。
曲明瑶虽被关着不能离开大理寺,可有了丹心在,她也不算与世隔绝。
“公主,今日外头来了消息,说皇上最终撑不住群臣纳谏,查抄了柳家,结果,从柳家那个二少爷屋里搜出来了好几箱黄金,柳家库房里的金银珠玉也都尽数归公,那母子俩还看不清局势同抄家的官兵叫嚣呢,不想这时候还在柳家发现了……别的东西,卓大人大怒,当场让人将柳文德也带回大理寺关押待审,柳夫人一个老妇人,宅子还被抄了,听说她还对着卓大人一哭二闹,被卓大人一句‘妨碍公务’便吓退了,现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街上游走,很是凄凉呢!”
丹心打外面回来,将外头的事情告给曲明瑶。
原本柳母一个老妇,旁人也不会与之过不去,可惜柳母平日里仗着柳文修跋扈惯了,将街坊邻里得罪了一遍,自然没人愿意帮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柳文德的事情败露了?”
曲明瑶正在案前练字,闻言有些震惊地擡了擡眼皮,原以为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可不想柳母和柳文德比她想象的更为争气,短短时间里就将能得罪的人得罪了一遍。
“是,已经关起来了,但因着不归大理寺,是送进了京兆尹那边,不过也是归卓大人审理的。”
卓瑞到底是个京兆尹,接管大理寺少卿的职务也是因为李昭临阵脱逃才顶上的。
柳文德被关进京兆尹,是以收受贿赂之名。
柳文修却不那么走运,曲明瑶是公主,是以大理寺的人到底不敢苛待得太过分,可如今事态明了,是柳文修不知什么原因伪造了卷宗用以构陷长公主,不想却被长公主和四公主联手识破了他的骗局,构陷当朝公主,就此一条便能让柳文修彻底翻不了身,更何况还有柳文德卖官牟利的事情。
大理寺牢房里,两名狱卒随口闲聊着。
其中一人先对身边的狱卒道:“哎,你说也真奇了,这姓柳的来盛京任职不过才多久,这就攒下了这么些来钱的路子,咱们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干得是最晦气的活,怎么这白花花的银子不能落在咱俩头上?”
“呸!”
另一名狱卒狠狠啐了一口瓜子壳,愤愤道:
“谁让人家长了一张好嘴,将咱们陛下哄得晕头转向的,可不就什么都听他的了!”
“拿了银子又怎么样,照样是有命赚钱没命花,如今摊上这样的烂官司,还有他那娘老子和弟弟,听闻官兵抄家之时还妄图上前强行抢夺财物,没一个顶得住事儿的,柳家离了他,难哟!”
那狱卒又捏了一撮瓜子嗑起来。
“就是,更何况他们府里还……”
“你们什么意思?我府中怎么了?”
另一名狱卒刚要接话,冷不丁被牢房里柳文修的呼喊声一打搅,吓了一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咳地咳嗽起来,一张脸涨红,缓过劲儿来立刻抓起一把瓜子朝牢房内砸过去。
“叫魂呢你!给老子闭嘴!”
大牢里,柳文修靠坐在墙角的干草堆上,瓜子稀稀落落落在他身上,他却如感受不到般躲也不躲。
先前去大理寺时,他穿了厚大氅,上堂时因着屋里有地龙便将大氅脱了只剩下一身薄衫,可未料想事态急转直下,卓瑞直接将他关了大牢,自然没有人会在意他穿得够不够。
牢房里没有地龙,柳文修感觉骨头缝里都浸着冷风,恍如多年前,他在柳州读书时,那时柳母只能靠着帮人浆洗衣裳赚银子,能供他读书已是极限,还记得那时他留在学馆里不肯离去,总想着多读些书,再多读些,好能尽早考取功名,让柳母能不必过得那样辛苦……
那时候总有一个人,将自己的厚袄子脱下来披在他身上,自己捧着一本书在他身边,烛光将她的影子映照在墙上,静谧而又美好,她就这样陪着他挑灯夜读到天明。
那样的日子,现在看来清苦至极,却是当年他们少有的快乐时光,在繁华富贵的日子里过久了,他竟然也渐渐习惯不起这种冷意来,或许是安逸的日子过了太久,抑或许是,当年搭在他肩上的袄子没有了,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在了。
柳文修努力摒弃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又问了一遍:“我府中出了何事?”
“哼,还能有什么事?”
那狱卒出了气,见柳文修也没什么旁的反应,勉强回应了他的话。
“你还是得拜您那位弟弟所赐,收受了多少人的好处?白花花的银子,吞进了不该吞的银子总归是要吐出来的嘛!”
柳文修眉心一阵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