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蟹酿橙“小宫娥四时食肆!”……
第36章蟹酿橙“小宫娥四时食肆!”……
今日趁铺子里不忙,满满决定先来练练手,提前做一做这道“蟹酿橙”。
兰嫂子和春燕都坐在凳子上,看着满满这么大阵仗,心里都直流口水。
满满早就备好了金秋时节最肥美的阳澄湖大闸蟹,蟹肉细心挑选,去筋络,捣为蟹泥。橙子也是江南新采摘的鲜橙,个头适中,果香浓郁。
为了给这道菜加一些巧思,她改良了传统配方,加入了一味糟油提鲜,还在蟹泥中混入了少许杏仁末增香。
她先拿了几只膏肥的阳澄湖大闸蟹,将蟹洗净,放入沸水中氽烫。趁热剥去蟹壳,取其膏黄,拣出蟹肉。她的手极快,蟹肉完整,丝丝分明。将蟹肉仔细拣去筋络,又用刀背细细捣成蟹泥,其间不时加入少许温热的高汤,使蟹泥松软。
橙子是江南新摘的鲜橙,个头均匀,果皮油润。她先用薄刀片去皮,动作轻巧,不伤橙瓣。横切去顶,挖去果肉,只留下圆润的橙肉囊。她按照提前的设想,在蟹泥中加入一勺自制的糟油,又混入研细的杏仁末,最后调入一点点盐和胡椒提味。
将调制好的蟹泥装入橙囊,盖上橙盖,用竹签固定。大火烧热清汤,将蟹酿橙轻轻放入,用小火温煨。须臾,橙香与蟹香渐渐融合,满厨房都是馥郁的香气。
这蟹酿橙端上桌时,外形圆润完整,橙皮金黄如玉。揭开橙盖,蟹香四溢。蟹泥细腻如绸,隐约可见蟹肉的纹路。一勺入口,蟹泥绵密,带着糟油的醇香,杏仁的清甜若隐若现。蟹黄的鲜美被高汤一激,愈发浓郁。满满特意留了些橙囊在蟹泥中,咬开时橙汁迸出,又添一重清爽。
满满看着眼前的杰作,心中暗喜。
这蟹酿橙无论色相还是味道,都已臻至完美。她暗自想,即便是从前的教导她做菜的御膳房嬷嬷在场,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兰嫂子和春燕一尝,也都觉得赞不绝口。
满满心里安心了。
*
比试之日很快到来,地点在临安最大的酒楼丰乐楼。各位受邀参与比试的厨子都有两个时辰时间,食材可以自备,每人一张灶台,台下首席是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师傅,后边还坐着不少凑热闹的看客。
满满早晨出门时,特意挑了几个最大最黄的橙子。这橙子是食行送来的,品质却不如她前些日子自己准备的。她翻了翻框子,还嗔道:“给这么多还没熟透的,有谁会用?还是用前些日子我自己挑的吧。”
比试开始,满满按照之前的方子,一个时辰后,几乎完美复刻了前几日练手的作品。
她用扇子扇着炉子,仔细瞧着炉火,生怕出半分纰漏。过了一会,蟹香混着橙香缓缓溢出,她才勉强放心了一些。
她转了转头,周围的人都和她一样,焦急地准备着,蟹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都是不一而足的浓郁鲜香,不同的是每个厨子都试图用一些巧思让自己的作品脱颖而出。满满鼻子灵,随便一闻,就知道有人像自己一样加了杏仁,有人加了红糖,有人加了蜂蜜,有人加了陈醋……
她心里稍微有些紧张起来,从前每日沉浸在旁人的夸赞溢美中,差点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才发现,自己做的蟹酿橙,放在这一堆大厨做的蟹酿橙中,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罢了。
甚至因为铺子里一贯只有她做菜,所以她的风格一直都是追求速度,在精致度上远不如这些大酒楼里专心研制菜式的厨子。
她不由得捏了把汗,如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一位老师傅在灶台间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摇头。
满满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老伯,您为何要摇头?”
老师傅看了她一眼,半晌答道:“我在可惜,你们这些好厨子,全都倒行逆施!白浪费这些食材!”
"丫头,你可知道蟹酿橙为何要用橙子?"老师傅问道,他一双老迈的眼睛扫了扫满满一眼,点到为止,立刻离开。
满满一怔,她脑子里回顾着自己精心调配的配料:蟹肉的鲜,糟油的香,杏仁的甜,都是为了让口感更加丰富。
她接着想最初关于“蟹酿橙”的记载。
为何要用橙子装着蟹肉?
秋日食蟹,性寒。橙子温热,二者相济,方能平衡。
她心里一动,她选的橙子太过香甜,蟹肉又太过精细,反而失了这道菜的本意。
她并没有真正尊重这些食材。
还有一个时辰。
周围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小娘子皱着眉把刚刚出锅的一盘蟹酿橙统统丢弃,转身向外跑去。众人只当她太年轻,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又对自己的手艺太过苛刻,于是临阵脱逃了。
另一边,满满疯狂往外跑。
人群喧哗,突然,一双手拉住了她,她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等在台下的薛以安。
“帮我拿个东西!今天早上送来的没熟的橙子!”她慌忙抓住他的手,说。
他已经康复,并没有问她别的问题,只道:“你别急,我现在就去。”
他代替她向前跑去,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他只记得她焦急的脸色,一路上撞了很多人,说了无数句“对不住”,最终闯进食肆,在食客们异样的眼神下跑进灶房,端起一筐黄绿的橙子就往回跑。
还有一个时辰。
另一边,满满手起刀落,重新开始处理螃蟹。
没过一会,眼前突然落下一筐橙子,她擡起头,只见薛以安满脸通红,喘着气,对她笑道:“你放心,你可以的。”
满满对他笑了笑,心里漾开一阵甜蜜。
“好,你等我。”
这次满满选的橙子不同以往。她特意挑选了未完全成熟的柑橘,果皮青中泛黄,捏着还带些硬度。这样的橙子虽不及全熟时香甜,却更显温润之性。
蟹仍是阳澄湖大闸蟹,但她不再只取肥膏。连蟹背上略显寡淡的肉也一并用上,保留了几分清甜本味。剥蟹时她刻意放慢动作,仔细体会蟹肉的质地。蟹肉不再捣得太碎,而是留着些许棱角,使其更见本真。
橙子的处理也有讲究。她改变了去皮的手法,薄刀片切时故意留下一层白瓤,说是这白瓤虽苦,却暗含回甘。取果肉时也不再完全挖空,任由些许果囊附着在皮上。
调味时她放下了私心。糟油、杏仁都不再使用,只加入一撮盐,一点胡椒,和几滴清酒。蟹泥和橙肉的配比也讲究起来,蟹泥不再多得溢出,与橙肉形成恰到好处的平衡。
文火温煨着,她耐着性子,细细闻着锅中飘出的香气。这次的香气不似从前来得浓烈,却更显本色。蟹的咸鲜中裹着橙的酸甜,橙的微苦中藏着蟹的醇厚。两种气息交织,却各不相犯。
敲钟声响起,时候到了,满满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