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师兄浅风:我家陛下又在随便往宫里捡……
“我家主子不喜外人,西边五里有处客栈,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洛棠神色温淡,低眸看着少年怀中昏迷着的,似是不良于行的男子,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不待少年答话,已抬手召来名亲卫,声线温和却不容置疑:“把备用的马车腾出来,安置好这位公子后再回来。”
“等一下!”
楚梨跃下马车疾步冲来,单薄春衫被寒风吹得紧贴腰身,浅风抱着大氅一脸焦急地跟在她身后。
见状,洛棠眉心微蹙,转身迎向她的同时,不着痕迹地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陛下当心受寒。”
他接过浅风捧着的大氅抖开,轻柔细致地披在楚梨肩头,边系着缎带边温和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臣已经安排妥当了,陛下先回马车上暂等片刻,稍后便可启程。”
可楚梨却没有细听洛棠话中的内容,而是急急地绕过他,看向了蜷在少年怀里的病弱公子,因为步子太快,刚刚披上的大氅再一次自身后滑落,无人在意地跌在脚下尘泥之中。
面前的男子双眸紧闭,精致而孱弱的面容仿佛即将融化的新雪,眼尾却泛着病态潮红,像是正发着热,闭合的眼帘如同蝉翼般轻轻颤动着,一袭白衫孤瘦,依稀能看出主人平日的喜洁,如今却因为逶迤在地,染上了几分狼狈。
而最惹人注目的,还是他那双明显和常人不同,以厚重却粗劣的毯子盖着,却因为过分瘦削而让下身显得格外空落的双腿,袍角还沾着半融的冰碴。
楚梨微蹲下身,看着紧紧护在男子身侧,面容惶惑的少年,按耐着心中的激动,声音轻缓地问道:“你家公子的双腿是如何冻伤的?”
“陛下。”洛棠目光缓缓从地上沾了泥污的大氅上移开,喉结在玉白颈项间轻滚,“再耽搁下去,今日的行程便要延误了。”
楚梨第一次对洛棠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像是握住什么救命稻草般看着眼前的少年,满是期盼地等着他的答话。
“是……三年前,在东华门前。”少年突然抽噎起来,声音细如蚊呐,“公子被、被仇家追杀,受了重伤,在城门口昏睡了三日,那些天雪极大,掩盖了公子的身形,也让他的腿……”
他的声音带了些哽咽:“我们的人寻到公子后,已经迟了。”
浅风正弯腰去捡大氅,闻言猛然抬头。
又是城门前?
他隐约记得,当初陛下捡到洛棠的地方,似乎也是在东华城门附近。
周国也不是只有东华一个城门,怎么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偏偏要挑同一个地方晕?
楚梨心下一动,却没有立即接话,目光在男子清弱胜雪的脸上细细描摹过,和当时彼界镜在脑中依稀留存的模糊面貌渐渐比对了一番,心底深深舒出一口气。
照理说,即便不能完全看清,一个人原有的神态气韵该是不会有太大改变的,所以当初见到洛棠时她便疑惑,为何自己会对他的相貌全无眼熟之意,而这一次,眼前人给她的感觉有七分和镜中所见对上了号,再结合少年的叙述,定然不会再有错了。
这才是真正的青阳皇子,也是……温雪声。
“他这是怎么了?”确认了这一点,楚梨关切的语气便愈发真情实感了起来。
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些凄凄惨惨的少年眼前一亮,小心地抬眼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和公子不是周国的人,原本是来周国寻医的,可半路上公子旧疾复发,我不认得路,身上带的药和银两也都被山贼掠了去,这才落得这般狼狈。”
寻医吗……
“浅风,去拿件厚实的披风出来,再让太医也过来。”楚梨侧首看向浅风,刚说出这句,余光扫到一旁默不作声,眸光平静幽暗的洛棠,呼吸忽地一滞。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yanqing/01_b/bjzp1.html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她讪讪一笑,好商好量般道:“国师,这人看起来病得不轻,既然遇上了,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觉得呢?”
洛棠垂眸浅笑,声如冰泉覆雪,裹着雪粒似的冷意:“陛下是一国之君,您想做什么,又哪里轮得到臣多嘴。”
闻言,那少年似乎愣了愣,而后把男子护得更紧了些,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周国陛下?!”
楚梨自少年眼底看到了一霎涌起的防备之色,也敏锐地从他将掌心按在腰间的动作中猜测出他的打算,担心他会一个想不开在众目睽睽下对她动手,来不及细想,已迅速眼疾手快按住了他手背。
随着她的动作,浅风倒抽一口气的声音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虽没有实体,却令她脊背发寒的锋锐冷光,自后背而入,霎时涌遍了周身。
后颈寒毛倒竖,仿佛有把无形的匕首正抵在脊梁骨上,楚梨强撑着没有回头,在少年呆滞的神色中把手改握为拍,语重心长道:“朕是谁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你家公子的身子。”
千万别冲动,这一趟洛棠安排随行的暗卫起码有百余人,要是他在这里拔剑,怕是还没来得及出鞘就被戳成筛子了。
少年似乎也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打断而想通了这一点,他抿了抿唇,猛地抽回手,指尖在楚梨掌心划出红痕。
盯着泥地里的车辙,他喉结滚动数次,方才别过头一副忍辱负重的神色道:“那就,劳烦你……陛下了。”
楚梨:不是,他这个样子她很难装作完全看不见啊!
果然,浅风最先忍不住了:“陛下好心救你们,你这是什么语气?”
少年似乎也知道自己此举不妥,死死咬着牙关,低头不肯开口,眼底布满了挣扎和犹疑。
楚梨无奈地揉了揉额心,摆了摆手刚欲打个圆场,却在这时,耳侧传来了一声玉磬般的轻咳。
“咳咳……小童无知,咳,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
楚梨惊讶抬眸,少年也骤然跪直了身体,焦急地扶起男子,半喜半忧道:“公子!”
男子避开他的搀扶,喘息着撑起半边身子,单薄的中衣被冷汗浸透,对着楚梨深深俯首道:“草民容子卿,见过陛下。”
容子卿……回过神来的楚梨忙弯腰将他扶住,触到他腕骨的瞬间,寒意顺着指尖窜上脊梁——即便隔着衣料也生生像是在雪里浸了整夜般的温度,让她的语调染上了明显的催促:“浅风!”
“何须一来一回取衣,陛下这般焦心,不如将銮驾让与容公子,岂不是更能挡风避寒?”
不知何时,洛棠已然抱臂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凉薄地与循声望来的楚梨对视一眼,唇角笑意愈发冷寂。
怀中人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猩红血点溅在楚梨裙裾,绽开数朵红梅,楚梨大惊回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袖,指节在月色衣料上压出苍白的折痕。
看着容子卿青紫的唇色,心中一紧的楚梨不敢回头看洛棠的神色,只能硬着头皮道:“人命关天,国师觉得,此次行程暂且搁置几日……先回宫为容公子医治如何?”
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无异于在洛棠气头上浇油,但如今好容易才峰回路转有了补救之前过错的机会,又看着容子卿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病重而亡的样子,她实在是提不起心思再去赏什么梨花。
要是容子卿的命保不住,她这次岂不是白来一趟?
果不其然,随着她越来越小的声音,洛棠唇角最后一抹弧度也彻底消失,寸寸寒凉的眸光中,他冷笑一声,步履急重地自她坠落在地上的大氅上踏过,拂袖而去。
浅风微微张开了嘴,久未回神的视线自洛棠远去的背影转移到楚梨身上,又敬佩无比地看向了对此全无反应的容子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