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未曾见知音】第二章

【卷一·未曾见知音】第二章

南柯精品屋的门外有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六个小字“打烊后请摇铃”，每当有客人上门，那串古朴的铜铃便会无风自动。但此时，铜铃仿佛在被人攥在手心疯狂撞击，发出一连串尖得让人倒牙的声响，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怖。

一般来说，这意味着出现的灵体能量无比强大，一旦处理稍有差池，对方留下的执念便可能化作灾害为祸人间。

此刻，那颗血红色的头颅正紧紧贴在精品屋玻璃门的外侧，它被一团黑雾紧紧包围，表面的皮肤已经肿胀溃烂，像颗被剥了皮的腐烂石榴。暗红色筋膜粘连着玻璃表面，从微张的嘴里，能看到有蛆虫正簌簌掉落。最可怕的是那两颗暴突的眼球，浑浊，黯淡，此刻正瞪着屋内的两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用眼神活生生将他们撕成碎片！

辜曦眸光一闪，飞快按上腰间缠着符纸的爪刀。宋干宁却后退两步，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手。

宋干宁礼貌地轻咳两声：“这位客人，要是来了不妨进屋坐坐？贴在玻璃上多冷啊……”

那颗头颅左右动了动，似乎仍在静静观察，宋干宁的心跳也疯狂加速起来，他犹豫着放开辜曦的手，脑海里飞速思考着有什么应对方式。下一秒，那团黑雾却陡然散去，头颅也不知所踪，铜铃在几下猛烈的摇晃之后重归寂静。

后颈汗毛终于贴着衣领缓缓伏倒。宋干宁坐下来，有些脱力地喝了一口水。

“你不害怕？”辜曦锐利的眸光扫了过来。

宋干宁感到有些好笑，不久前他刚用这句话问过辜曦，没想到这么快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他说：“怕有什么用，我怕他们就不来了吗？”

他自然也有过害怕、恐惧、担忧，甚至绝望，但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宋干宁安慰自己，或许这就是他的命运吧。

辜曦沉默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宋干宁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因为困意，眼睛里泛上了一点泪光，他说：“走了，回去睡觉。”

两人打了辆出租，回到宋干宁位于市中心的家。下车扫码付费的时候宋干宁肉疼不已，因为南柯精品屋每天都运营到深夜，关店时所有公共交通都已经停运，回家只能打车。开这个店本来就分毛不赚，搭上自己一整个人力不说，现在还要多开一个店员的工资。他暗暗计算着自己之前工资卡的余额和家中存折上的数字，忧愁地想着还要这样坐吃山空多久。

掏出钥匙开了门，按亮灯，宋干宁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说，“今天你就在我家凑合一晚吧，明天我就去买行军床。”

他直起身，朝客厅左侧指了指：“浴室在那边，洗手台的第二个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热水器有点年头了所以你可能得等一会儿才会出热水，地面有点滑千万小心别摔着……”

辜曦换好鞋，从容地看着他：“我睡哪里？”

宋干宁怔了一下。

他低着头，穿过客厅，打开了左手边那个房间的门。

“这里。”宋干宁轻声说，“这本来是我爷爷的房间，他几个月前去世了，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辜曦打断了他的话，径直去了洗手间。

宋干宁回到自己的房间，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这一天的时间，发生了真多事情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独自面对那些未知和恐惧，就像孤舟独桨在海上漂流，不知何时就会翻船，也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目的地。

但辜曦突然出现了。他登上了这艘船，并且一来就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宋干宁可以肯定，辜曦绝不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是出于偶然才会到南柯精品屋应聘，看他的表现，他对遗能者显然也有了解，甚至可能了解得比他更深、更多。

只是，这个人的真实身份究竟如何？又抱有怎样的目的？目前宋干宁心中都没有答案。既然不知是敌是友，只能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买大了的运动服，放在了洗手间门口的凳子上。

宋干宁的闹钟在早上七点半准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