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微醺
夜雨微醺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闷雷滚过，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敲打窗棂。郁墨离还握着鹤萦的手没放，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坐着。直到一道闪电劈亮屋子，紧跟着炸雷响起，鹤萦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郁墨离几乎是本能地收拢手指，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等雷声过去，两人都怔住了——这姿势过于亲近，鹤萦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衣料下传来的体温。他雪白的发丝甚至蹭到了郁墨离的下颌。
“咳。”郁墨离率先松开手，别开脸，耳根微热，假装去整理桌上被风吹乱的卷宗，“下雨了。”
“啊……嗯。”鹤萦也赶紧坐直，心跳得厉害，胡乱应着。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让他呼吸都乱了。
气氛变得微妙而粘稠。雨声哗啦啦的，反倒衬得屋里更静。
咕噜——
一声响动从鹤萦肚子里传来。他脸瞬间涨红，羞得不敢擡头。
郁墨离愣了一下，看向他。少年连脖颈都泛着粉色，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郁墨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站起身：“饿了？”
“……有点。”鹤萦声如蚊蚋。
郁墨离没说什么，走到门口吩咐杂役弟子。没过多久，食盒送来，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和一小壶柳芸汐送的“梅子酿”。
“将就吃点。”郁墨离把一碗馄饨推到鹤萦面前，“这酒劲儿淡，安神。”
鹤萦心里暖乎乎的，小口吃起来。郁墨离吃东西很安静，速度却不慢。两人对着窗外的雨幕，默默地吃着宵夜。
吃完馄饨，郁墨离斟了两杯梅子酿。酒液琥珀色，入口微酸带甜。几口下肚，鹤萦脸颊泛起红晕，眼神也湿润了些，看着比平时更软。
郁墨离看着他这样子，心里因旧事翻涌的戾气散了不少。他仰头饮尽一杯，又倒上。窗外雨声潺潺，屋里烛火温暖，对面坐着个眼神干净、还会因为肚子叫而脸红的人……这种感觉，陌生却让人放松。
“喂，郁冰块！小神明！睡了吗？”雪见凛咋咋呼呼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没等回应就直接推门探进脑袋，一看屋里这情景——对坐饮酒，烛光摇曳，鹤萦脸颊绯红——顿时狐貍眼就眯成了缝儿。
“哟～我说怎么找不着人，原来搁这儿喝上小酒了？”他笑嘻嘻地挤进来，后面跟着墨崎川。
鹤萦的脸更红了，慌忙解释：“就是……饿了，吃点东西……”
郁墨离面无表情地扫了雪见凛一眼。墨崎川走到书案前看了看卷宗，沉声道：“西南迷雾沼泽，非善地。”
郁墨离点头：“我知道。但线索指向那里，必须去。”他看向窗外，“等天机阁章程明确，等我伤势再好些。”
四人聊了几句后续打算，雪见凛插科打诨，墨崎川偶尔补充。雨声渐小，雪见凛打着哈欠拉着墨崎川走了。
屋里又剩下两人。鹤萦收拾好碗筷，轻声道：“雨小了，我回去了。”
他刚要转身，手腕却被郁墨离轻轻拉住。
鹤萦心跳猛地一滞，回头看去。
郁墨离还坐着，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青绿色的瞳孔在酒意和夜色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握着鹤萦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腕间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痒意。
“雨还没停。”郁墨离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被酒意浸透的慵懒。
“我……我可以跑回去。”鹤萦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郁墨离却摇了摇头，手上微微用力，将鹤萦拉近一步。两人距离瞬间缩短，气息交融。“不急。”他目光落在鹤萦绯红的脸上，像是被什么吸引住。
空气变得粘稠。鹤萦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混着梅子甜香，头晕目眩。
“郁墨离……”鹤萦忍不住轻唤，声音微颤。
“嗯。”郁墨离应着，另一只手擡起，指尖轻轻拂过鹤萦额前的白发，动作缓慢而带着探索的意味。“你的头发……很像雪国的月光。”他低声呢喃。
这近乎耳语的话让鹤萦心尖发颤。他鼓起勇气，望进郁墨离眼底：“那……你喜欢雪国的月光吗？”
问出口他就后悔了，紧张得屏住呼吸。
郁墨离怔住了，深深看着鹤萦眼底那份带着怯意和期待的情愫。沉默蔓延，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郁墨离极轻地叹了口气。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鹤萦的额头。
温热的呼吸交织，鹤萦能感受到对方额间的温度和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不喜欢月光。”郁墨离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鹤萦鼻尖，“太冷了。”
鹤萦心一沉。
但紧接着，他听到郁墨离用更轻、却更清晰的声音说：
“但……喜欢看着月光的人。”
轰——！鹤萦脑子一片空白，血液涌上头顶，脸颊烫得惊人。他怔怔看着郁墨离，对方眼底映着他的模样，有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笑意。
这不是直白的告白，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心魄。它将郁墨离心防的裂缝清晰地展现出来。
鹤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眼里盛满了星光。
郁墨离看着他这副模样，抵着他额头的力道微微加重，又缓缓松开。他直起身，拉开些许距离，但握着鹤萦手腕的手没放。
“雨小了。”他别开视线，耳根泛红，声音恢复冷静却带点狼狈，“伞在门后，回去小心。”
鹤萦晕乎乎地“嗯”了一声，同手同脚地拿伞，又晕乎乎地看向郁墨离。
郁墨离站在桌边没看他，挥了挥手。
鹤萦推开门撑伞走入雨丝。冰凉的雨点无法冷却他滚烫的脸颊和狂跳的心脏。回头望去，郁墨离房间的窗纸上，映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久久未动。
这一夜，雨声缠绵，有人醉在了酒里，有人醉在了比酒更醇的情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