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债
风流债
伊瑟克·德莱斯切站在艏楼，用“暗影”匕首挑开一张发霉的航海图，刀尖精准地戳中地图边缘一处用赭石色标注的港湾——“水手镇”，旁边画着歪扭的啤酒杯和女人笑脸。
“殿下，”他转身时故意将声音压得低沉，“前方就是水手镇了。那里的‘美人鱼酒馆’有七海最烈的‘海神之怒’，还有——”
“还有你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对吧？”莎乐美·冯·海德拉的声音从主桅后传来，她抛着一枚金币，“我可听说，水手镇的‘三姐妹’还等着把你吊在桅杆上晒成鱿鱼干呢。”
艾德里安·伊格纳缇正坐在主舱门口擦拭银质望远镜，闻言指尖一顿，镜片上留下道模糊的指纹。他没擡头，只是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语气冷淡如旧：“伊瑟克·德莱斯切，如果你打算在靠岸后立刻被女人追着满街跑，我建议你先把假胡子粘牢些，省得被拽掉时太狼狈。”
伊瑟克的脸“腾”地红了，他下意识地摸向下巴——那里光溜溜的。“殿、殿下！”他梗着脖子反驳，“那都是误会！纯粹是海盗间的‘友好互动’！”
“友好互动到需要用渔网兜头？”莎乐美冷笑，将金币抛向空中，“我可记得，‘三姐妹’的老大安妮说过，要把你的‘大□□’名号刻在——”
“够了！”伊瑟克捂住耳朵，“莎乐美！再提旧事我就把你的‘地狱之火’全倒进海里！”
“水手镇是补给的好地方，”艾德里安合上望远镜，终于开口，“冒险协会的分会也在那里，据说可以接到报酬丰厚的‘正经’任务。”他特意加重了“正经”二字，斜睨着伊瑟克，“不像某些人，只会靠抢劫‘借’东西。”
伊瑟克立刻挺起胸膛：“殿下想接任务？没问题！水手镇的冒险协会我熟！什么寻找失落的罗盘、护送商船，保证给您挑最安全、最能赚金币的！”他从靴筒里抽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路线图，“您看，我早就算好了，从水手镇出发，绕过‘死颅沙漏’的眼线，沿途可以让您见识‘珊瑚峡谷’的七彩鱼群、‘低语海湾’的回声岩，最后刚好在四个月内把您送回维瑞迪恩——”
“谁要你规划路线？”艾德里安打断他，耳根却有些发热。他知道伊瑟克说的“四个月”是什么意思——那是从绑架他开始算的一年之约，如今已过去八个月，剩下的四个月，这个傻瓜海盗似乎真的在认真规划“送他回家”。
莎乐美无奈地摇摇头。她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既然王子殿下想体验‘正经’任务，那就让伊瑟克这小混蛋当保镖。我带‘绯红毒蛇号’去补充火药，顺便看看能不能‘借’点丝绸给您做新礼服，殿下。”
艾德里安没理会莎乐美的调侃，只是看着伊瑟克展开的路线图。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风景点和安全航道，甚至在“珊瑚峡谷”旁边画了个笨拙的笑脸，旁边注着“殿下肯定喜欢”。
“淫尾海妖号”驶入水手镇港湾时，正是黄昏。夕阳将港口染成蜜糖色，密密麻麻的桅杆像一片森林，帆布上晾晒的衣物随风飘扬，空气中弥漫着海盐、焦油和烤章鱼的混合气味。港口边的酒馆里传来喧闹的歌声，几个醉醺醺的水手互相搀扶着，看见“淫尾海妖号”的旗帜，立刻吹起口哨。
“哟！是‘大□□’伊瑟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水手大喊，“这次又从哪抢来的漂亮少爷？”
伊瑟克立刻瞪了回去：“闭上你的臭嘴，汉克！这是我‘请来’的贵客，维瑞迪恩的王子殿下！”他特意把“王子殿下”四个字喊得震天响，仿佛在宣告什么重要主权。
艾德里安无视周围好奇的目光，踩着晃悠的跳板下船。他穿着伊瑟克不知从哪“借”来的深灰色天鹅绒外套，袖口绣着低调的银线，在一群穿着粗布衣裳的水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
水手镇比艾德里安想象的更热闹。狭窄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摊贩，有卖腌制海产的、修补船具的、还有兜售“神奇”航海道具的骗子。伊瑟克像只骄傲的公鸡，昂首挺胸地在前面开路，时不时回头确认艾德里安有没有跟上。
“殿下，您看这个！”他在一个卖贝壳饰品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串用彩色贝壳穿成的手链，“这是‘人鱼的眼泪’，戴在手上能避开水怪——”
“伊瑟克，”艾德里安挑眉，“你是想让我被当成待宰的肥羊吗？”
摊主立刻讪讪地收回手。伊瑟克尴尬地挠挠头，把贝壳手链塞回摊位：“咳，我就是看看……”
冒险协会的分会藏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门口挂着生锈的铁锚标志。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光线昏暗，墙上贴满了泛黄的任务告示，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烟草的味道。一个独臂老人坐在柜台后，正在擦拭一个巨大的铜铃。
“哟，伊瑟克·德莱斯切，”老人头也不擡，“这次又想接什么‘刺激’的任务？上次你接的‘寻找失落的海盗宝藏’，结果挖出来的是个装满发霉袜子的箱子。”
伊瑟克的脸又红了，他清了清嗓子：“马库斯大叔，我这次是陪……陪我朋友来的。他想接点简单的任务。”
艾德里安走上前，目光扫过告示。任务五花八门，从“寻找走失的猫”到“护送商队穿越危险海域”，报酬从几个银币到一箱金币不等。他的手指停在一条告示上：“‘收集三枚‘月光螺’，用于炼金实验。报酬：五十枚金币。地点：水手镇附近的‘月光海滩’。’”
“这个。”艾德里安指着告示。
伊瑟克立刻凑过来：“殿下，‘月光螺’虽然漂亮，但海滩晚上有流沙，太危险了！换一个吧，比如‘帮酒馆老板娘找钥匙’，报酬十个银币——”
“五十枚金币。”艾德里安坚持，“我想试试。”他从未自己赚过钱，王宫里的一切都唾手可得，这种通过完成任务获得报酬的方式，让他感到一种新奇的吸引力。
马库斯大叔擡起头，打量着艾德里安：“小伙子，‘月光海滩’的流沙在满月之夜最危险。不过看在伊瑟克的面子上，这任务给你了。”
伊瑟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艾德里安一个眼神制止。他只好叹了口气，从马库斯大叔那里接过任务卷轴，又偷偷塞给艾德里安一把小巧的银质铲子：“殿下，拿着，挖螺壳用。”
离开冒险协会时，天色已经擦黑。伊瑟克一路上都在念叨“月光海滩”的危险，从流沙讲到海蛇，恨不得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列出来。艾德里安起初还耐心听着，后来干脆加快脚步，把他甩在后面。
“殿下！您慢点！”伊瑟克小跑着跟上，“要是踩到流沙，我可没办法把您捞出来——”
“闭嘴，伊瑟克·德莱斯切。”艾德里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再啰嗦，我就自己去。”
伊瑟克立刻闭上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月光海滩离水手镇不远，步行大约半个时辰。沙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银白色，海浪轻轻拍打着海岸，留下一圈圈白色的泡沫。艾德里安脱下靴子，赤脚踩在微凉的沙子上，感受着与王宫大理石地板截然不同的触感。
“殿下，您看！”伊瑟克突然蹲下，指着沙滩上一个微微发亮的贝壳，“这就是‘月光螺’！”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螺壳，在月光下流转着珍珠般的光泽，确实美丽。艾德里安也蹲下，用伊瑟克给的银铲子小心翼翼地挖开沙子。螺壳埋得并不深，很快就挖出了第一枚。
“小心点，殿下，”伊瑟克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别挖太深，下面可能有流沙。”
艾德里安没理他，专注地寻找着。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月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让伊瑟克看得有些失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艾德里安，没有王子的疏离，只有投入一件小事时的认真，像个好奇的孩子。
“找到了！”艾德里安举起第二枚螺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殿下真厉害！”伊瑟克立刻鼓掌，像个忠实的观众。
两人在沙滩上找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找到了第三枚“月光螺”。艾德里安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丝绒袋子里，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这是他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报酬，虽然只是五十枚金币，却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我们回去吧，殿下，”伊瑟克看了看天色，“再晚就真的危险了。”
回去的路上，艾德里安心情很好，甚至难得地没有反驳伊瑟克的唠叨。他把玩着装螺壳的袋子，想象着拿到金币后要买什么——也许是一本稀有的航海图，或者给安德烈大师买些新的香料。
然而，当他们回到水手镇时，麻烦已经找上门了。
“伊瑟克·德莱斯切！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尖锐的女声划破夜空，三个身材火爆、手持擀面杖的女人从酒馆里冲出来，将伊瑟克围在中间。为首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头发像火焰一样卷曲，正是莎乐美提到的“三姐妹”老大安妮。
“安妮姐，莉莉姐，露西姐，”伊瑟克立刻堆起谄媚的笑，试图往后退，“这么巧啊，你们也出来散步？”
“散步？”安妮举起擀面杖，差点敲在伊瑟克头上，“我们等了你那么久！你说过会带我们去‘珊瑚峡谷’看七彩鱼群的！”
“还有你答应给我做的‘海盗王’皇冠！”老二莉莉叉着腰，“结果只送了我个用海藻编的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