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灯光是暗黄的,映得整个婚房别样的旖旎火红,宋嘉言坐在偌大的喜床尾边,眼睁睁看着陆庭颂醉醺醺地朝他靠近。
一步步,直至脚尖,近在咫尺的位置,陆庭颂呼吸微重,弯腰躬身,伸出一只大手重重地扶住他的肩头,带给了他沉沉压迫感和半身的重量。
alpha身上自带的迷叠香信息素没有刻意遮掩,混杂着浓重的白酒酒气,熏得宋嘉言的鼻尖微皱,他僵硬住了被按住的左肩,感觉陆庭颂靠近的呼吸像蛇信一样在他脸上游走,一停一顿都带着吃人命的剧毒。
酒精能醉人神智,迷叠香能提神醒脑,两种气味组合在一起,奇异地生出魅惑人的讯息,在这样特殊的时刻,这种讯息特别危险,宋嘉言心脏发紧,有严重的危机感,还有浓浓的厌恶,他不安地紧紧揪住腿侧的床被,面上却没有露怯,只微微扭开了脸,放任这个人的靠近。
陆庭颂面上爬着酒精刺激出来的酡红,唇线薄薄的,喉结突出,微俯身体时,不受扣子束缚的衣领敞露开来,露出肤感光滑的白里透红的健硕胸肌,让他此刻完全不似一个正经教授的模样,倒很像夜店里的头牌牛郎。
他低头看着宋嘉言,开口说话的声音沙哑低厚,带着体贴入微的关心:“嘉言,今天是不是累坏了?刚才又被灌着多喝了两瓶酒,让你等久了。”
陆庭颂即使醉酒了也表现得温柔,有礼。
宋嘉言在这种温柔中感到无形的压力。
陆庭颂这个人,不是真正的纨绔子弟,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可信度仿佛都很高,他自带权威,叫人没有质疑的余地,即使有,他也会举证另一条理由出来堵得你无话可说,他还很体贴的顾及你的感受,叫你不至于难堪,恰到好处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他带着独有的威严,做事很有条有理,温柔风趣只是他的表象,他可以与人扺掌而谈,但绝不会轻易与人推心置腹,外人完全摸不清他的城府有几多深浅,更看不透他的心性如何,只能被动的叫他洞穿自己的心思,捏住脆弱的颈皮。
前几次见陆庭颂,宋嘉言都有一种被脱光了衣服,站在空无一人的,只有一束聚光灯的话剧舞台上,被大喇审视的感觉。
而坐在观众席上的陆庭颂比他年长很多,他不摆年长者的架子,常用欣赏的态度看待人,时常让人感觉到你和他是平等的,但宋嘉言却清楚的明白,他与陆庭颂在年龄、阅历、学识上有太多的差距,他还在上幼儿园时,陆庭颂可能已经在高中交小男朋友,写得一手好文章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犹如天地那般遥远。
他不了解陆庭颂的真正为人,也不知道陆庭颂的喜好,至今为止,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仅仅只有六次,他们就这样匆匆结婚,像一出荒唐戏剧。
可怕的是陆庭颂还是个教授,宋嘉言最讨厌老师了,小时候他总被逼着学习,对老师这个职业有刻板印象,每一个他都觉得面目可怖,强人所难,现在套到陆庭颂身上更是完美融合,他下意识有些害怕陆庭颂。
当然,更多的是厌恶,厌恶他这个新婚丈夫,所以此刻他心惊肉颤,并不觉得孔雀开屏似的陆庭颂撩人,尽管这样帅气多金,家庭背景顶好的alpha受尽所有人的喜欢,是众多omega梦寐以求的结婚对象。
“嘉言。”见宋嘉言不说话,陆庭颂又叫宋嘉言的名字。
在此之前,他在婚宴上已经熟稔的叫过不下十次,每敬一桌酒,嘉言这两个字就在他的喉咙间滚过一次,对着众人,言语亲昵中带着喜爱,看宋嘉言的眼神也十分宠溺,像是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宋嘉言的照片一见倾心,见到本人后更是钟情至深。
陆庭颂微微低头,用深邃的蓝眼睛注视宋嘉言刻意扭开的,局促又疏离的脸,感受到宋嘉言一如既往的冷淡后,目光在宋嘉言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一把幽沉的钩子,他按着宋嘉言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摸了摸他的左侧脑袋,像摸一只闹脾气的小宠物,给足了耐心和宠爱。
宋嘉言从早上到现在,恐怕没有一刻身体是不紧绷的。
掌心摩挲柔软顺滑的发丝,陆庭颂弯下了腰,仿佛没有力气站定一样,高大的身体在宋嘉言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自然而又不狼狈的把额头抵在了宋嘉言的双膝上,酒精润过的嗓音略微叹息,埋在他腿上说:“嘉言,你别怕,我真的不吃人。”
“我有点不舒服,头很晕,没有力气,你去浴室打一盆温水来帮我擦身吧。”
宋嘉言愕然,双腿骤然僵硬,完全没想到新婚之夜还要伺候陆庭颂擦身体,他低下头看伏在他膝盖上的陆庭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真的很像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都承受不得,陆庭颂唇角微勾,想起自己还在装醉,半途中又收了回去,擡起头看嘉言,用指尖微微按住自己的太阳穴,闭目揉了揉,像是很难受的模样,勉力阻止语言重复:“我说我头很晕,洗不了澡,想让你帮我打盆温水来,擦一下身体。”
末了,还加了一句,嘉言,听话。
跟哄小孩似的。
不像装的,也不像在羞辱他,但让他给陆庭颂擦身体真的很为难他了,宋嘉言猛地从床上站起来,并迅速从陆庭颂身前的位置挪开,退几步走到床尾角的位置,皱眉对他说:“头晕就睡觉,天这么冷,别擦了。”
大冬天的,少洗一天澡也没什么事。
陆庭颂面前落了空,便扶住床沿,一个勉力站起来,在床尾坐下,擡手捏了捏眉心:“身上出汗了,不擦怎么睡?”
说罢,陆庭颂开始脱西装外套,脱完一把扔到地毯上,修长手指拉扯了一下白衬衫衣领,继而指尖摸到第三颗扣子上缓缓解开,露出了腹肌。
他在宋嘉言警惕的目光中,闭眼,嘴唇张合,语气劝诱中带着一丝命令:“嘉言,去吧,我怕等会弄脏了你。”
此时的宋嘉言没有想歪,听不懂他在暗地里开腔,只听出他待会儿要跟自己睡一张床这层意思,心里抗拒极了,又想着陆庭颂若是带着一身臭汗跟自己睡一晚,那确实有点不行。
他抱着侥幸,心想陆庭颂醉得连澡都洗不了,今晚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
擦、擦就擦吧,婚都结了,将来陆庭颂年老昏聩,久卧病床,没有行动能力时,他作为陆庭颂的omega,终究还是要迎来替他擦身这一宿命的,现在不过是早晚的事。
宋嘉言内心纠结一番,还是转身去了卧房里连带着的浴室。
里面打扫的非常整洁,地板上一滴水都没有,被佣人擦得很干净,毛巾在毛巾架上,但没有看见脸盆,只有一个木制洗脚盆搁在角落。
宋嘉言在洗脚盆面前站了五秒,放弃了缺德的想法,从储物柜里找出了树脂工艺的烟蓝色水盆,有点重,但可以接受,扭开水龙头,接好了大半盆温热的水。
他出来时,陆庭颂半个身体平躺在床上,一点也不害臊,已是连衬衣都脱了,精壮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
陆庭颂身材保持得很好,没有啤酒肚,肌肉也没有松弛,白皙结实的胸肌与腹肌躺落在大红婚床上,诱惑晃眼得很,身体的每一寸肌肉起伏的弧度都十分完美,将雄性气息彰显得淋漓尽致,好似从小习武的练家子一般肩宽腰窄,性感有力。
看得出他平日里除了坐在教室里,还经常去健身房,或者在家里锻炼自己的身体。
那肌理分明的赤裸上身,宋嘉言一看就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他见过其他alpha的裸体,也算见过大场面,但陆庭颂不要脸的裸体还是让他脸庞下意识发热,可转瞬,他又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便感觉自己被强塞了一口很香的屎,有些难以下咽,害臊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忍辱负重。
陆庭颂一双长腿弯曲贴着床沿,西裤和皮鞋都未脱掉,结实手臂搭在额上,遮住了双眼,呼吸沉沉,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宋嘉言一走近,他就忽然拿开手臂,沉醉双眼望向嘉言,蓝眼睛朦胧又迷人,眼周带着微红血丝,看见嘉言抿唇,他就撑起身体重新坐好,看嘉言端着沉重水盆的极其细瘦的手腕,问道:“接这么多,重不重?”
不至于连盆水都端不了,屋里只有梳妆凳,宋嘉言先放下水盆,将一地红色气球拨到角落,把凳子挪用过来,把水盆放在上边,拧干湿毛巾,坐到陆庭颂身侧,一言不发开始给他擦手臂,像个任劳任怨的服务员,又或是认命的进入了omega妻子的角色。
擦拭的力道很重,却适时的将张开的毛孔抚慰,陆庭颂看他那勉强的小模样,到底忍不住笑了声,右手掌心按着昏沉的额头揉了揉,说:“今天辛苦你了,我近几年不太喝酒,现在感觉手指头都是软的,一步路也走不动,办婚礼果然很折腾人。”
宋嘉言求之不得,陆庭颂最好现在就醉晕过去,也省得他费心照料。
“怎么还板着脸?”陆庭颂见嘉言不说话,就擡指刮他的脸,叹了口气说,“你还小,我不忍心跟你说重话,但婚礼已经办完了,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陆夫人,在外你得和我琴瑟和鸣,在内也理应这样。”
宋嘉言手中动作停顿,半晌低声说:“哦。”
这逆来顺受的模样,陆庭颂想笑,摇了摇头,指尖顺着他的脸颊轻滑,把他的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既然结了婚,我就一定会对你好,日后你在宋氏集团有什么困难,我也会让庭枭帮衬你,木已成舟,覆水难收,难不成你以后要一直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