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衣衫底下的秘密(1)
马交，琴山</p>
葡人以借地晾晒水浸货物为由，慢慢在这里建设及居住，已经有二十年了</p>
朝廷在此处设置官衙，负责勤务为管理岛上葡人及原居的岛民</p>
葡人为了海上贸易，用尽心思及财力巩固其在马交的地位，除了向市舶司缴纳船税，每年还贿赂海道副使五百两白银</p>
不料一次宴上，葡商误以为在场的提刑按察布政使跟海道副使是同路人，便当场将五百两白银交给海道副使</p>
布政使问起五百两白银何用，海道副使一时也答不上来，幸好及时赶来的通译急中生智，声称五百两白银为付给朝廷的地租，这才解了海道副使的围</p>
海道副使无奈地将白花花的五百两白银上缴国库，从此贿款就成了地租</p>
当时负责居中翻译的是个自幼便开始海上生活的汉人青年，说得一口流利的葡语及日语，是葡商的得力助手</p>
几经交涉，葡人上缴的白银年增至五百一十五两，并设海关对商船抽税可这一年来，海禁政策摇摆不定，朝廷也开始限缩葡人的生活范围，对靠岸停泊的商船多所刁难，造成很多商船无法靠近马交而滞留海上</p>
朝廷兵员不足、战船缺损，葡商虽向朝廷缴税，却得不到保障及护航近半年来，不少商船都遭到倭船的攻击及洗劫，人员及财物的损失已让葡方无法不正视这个问题</p>
琴山上有栋白色的屋子，墙面厚实，里里外外有人巡逻着，可见住在此处的人非比寻常</p>
白屋的主人为五十岁的若昂.费雷拉.席瓦尔，是位成功优秀的葡商，拥有大大小小商船百余，偶尔会在马交住上一阵子</p>
今晚他有位宾客，同时也是故人大驾光临，一早仆从们便忙着准备晚膳美酒以招待贵客</p>
掌灯时分，华灯初上，白屋里里外外亮起点点烛光</p>
客人到了，管家为求慎重，亲自到门口迎接并领路进到主屋的宴客厅</p>
若昂站在厅前候着，看见三年没见的宾客到来，脸上立刻漾开爽朗笑颜</p>
“尼克拉斯！”他张开双臂，热情地迎上前去，然后用力环抱住他视如己出的贵客——马镇方</p>
马镇方看着他，勾起笑意，以流利的葡语说道：“别来无恙？亲爱的席瓦尔先生”</p>
“我很好，你呢？”若昂擡头笑视着他，又顺便拍拍他的背及胸口，“上了岸，还是很结实呢！”</p>
马镇方一笑，“上岸也不会变一滩泥吧？”</p>
若昂哈哈大笑，拍抚着自己的肚子，“瞧我这肚子，伊娃每次见了我，就要叨念好久”</p>
马镇方淡然一笑，“伊娃好吗？”</p>
“老样子……”若昂语带暗示，“但如果能得偿所愿，她会更好”</p>
“想要的，不一定都能得到，得不到的要释怀”马镇方四两拨千斤</p>
伊娃.戈梅斯.席瓦尔是若昂的独生女，十三、四岁时见过马镇方后便对他一见钟情每次见着他，总是热情的缠着他、追着他，一点都不隐藏自己内心的感情</p>
如今她也已十七、八了，该是婚嫁的年纪</p>
“你呢？”若昂笑意一敛，目光深沉却又慈祥地注视着他，“得到你要的了吗？”</p>
他微顿，“几乎到手了”</p>
若昂睇着他脸上的表情及眼底的情绪，“既然几乎得到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呢？”说着，他捧着马镇方的脸，如慈父般凝视着他，“孩子，我跟你说过……因为恨而得到的是不会让你感到喜乐的，爱才会”</p>
马镇方心头一撼</p>
这句话，若昂不只一次对他说过，但过往听到时在他心里击不出一点水滴，如今却在他心里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p>
为什么？突然，赵宇庆的脸庞出现在他脑海之中，教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p>
“我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知道你的伤痛及愤怒，但是孩子……”若昂以慈爱的眼神凝视着他，“比起得偿所愿，我更希望你的内心感到喜乐”</p>
“若无法如愿，又怎么喜乐？”他反问若昂</p>
若昂气定神闲地笑问：“那么为什么你不快乐？”</p>
“我……”他浓眉一皱，有点懊恼，“我很快乐，看着仇人一步步踏进炼狱之中，我非常快乐”</p>
若昂明白他的性情脾气，他总是不让人发现他的真实情感，总是藏得很好，但这次……他轻易就泄露了情感</p>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他的身边……出现了特别的人？</p>
“好了，我们不提这么沉重的事”若昂揽着他，“三年多没见了，我们大醉一场，如何？”</p>
马镇方看着他，微笑颔首</p>
喝多了，马镇方睡到过午才起来，在附近晃了一下，稍晚才回到白屋</p>
若昂的船长维多来了，两人不知谈论着什么，神情有几分凝重，维多的口气还有些急</p>
“维多？”马镇方是熟悉他的，当初救了他的人便是维多</p>
维多转头看见他，方才的凝重消失，几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尼克！”</p>
维多总是这样叫他</p>
“席瓦尔先生说你来了，我还不相信！”维多一头乱发，随意束在颈后，黝黑的肌肤上充满着岁月的痕迹</p>
“你得信，我跟席瓦尔先生喝了整晚的酒”马镇方笑说</p>
“让我瞧瞧你！”维多捧着他的脸，眼底盈满情感，“几年不见，你已经长成一个男人了”</p>
马镇方一笑，“不就是你带我去成为一个男人的吗？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p>
维多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地哈哈大笑，“在太子港？”他笑说：“我还记得玛莉那一脸满意的表情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