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门训兄长(2)
那艘新船没了之后,庆隆记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原本就积劳成疾的他就这么病倒了他卧病在床,有半个月的时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什么事都不知道</p>
待他稍稍缓过来,赵宇佐就告知他为了让赵家度过难关,已向谢家退了婚书,并转与马镇方定下婚约可宇庆那孩子贴心,竟说她愿意为了赵家嫁给马镇方</p>
婚书已退还谢家,他在无奈之下也只能要求马镇方亲自送来婚书向他下聘,并要马镇方当着他的面承诺会善待宇庆</p>
宇庆是他们夫妻俩盼了多年才又怀上的,可他妻子馀氏却在生下她半年后便去世了</p>
她还不懂得认人就失去了母亲,他对她格外疼惜宠溺,从小到大没让她受过半点苦,吃过半点委屈,如今却为了拯救庆隆记,将她“卖”给马镇方</p>
马镇方在那些秦楼楚馆里的风流韵事无人不知,将女儿嫁给他,那与将女儿送进虎口无异,做为父亲,他真是痛心且愧疚不已</p>
那马镇方犹如神兵降世般来到刺桐,横扫千军,万夫莫敌,许多小规模的商家店号都被他吞噬,又因他财雄势大,有足够的资本跟其他商家玩价格战,就这么活生生挤压了其他商家的生存空间,包括庆隆记</p>
虽说做生意本就是各凭本事,谁的拳头大谁就能讲话大声,可他不留余地的行事作风还是颇受争议</p>
说来庆隆记跟马镇方的“万海号”并无生意上的往来,但因为同属刺桐会馆的一员,他曾在四个多月前的年会上跟马镇方有过一面之缘</p>
马镇方身形高挑伟岸,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王者般的霸气,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在那之前,他从没见过马镇方,却又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p>
想想,这事也是奇,宇庆她……终究嫁给了姓“马”的</p>
忆及十六年前死去的故友马斌,以及他们一家三口人悲惨的命运,他仍感心痛</p>
于公,他们是一起创业的伙伴;于私,他们是说定两家孩子结亲的知己</p>
他与马斌齐心合力创办庆隆记,他负责陆上的商务,马斌则是负责海上的船务,两人分工,从不曾生出半点嫌隙</p>
宇庆出生后的那一年,可说是他人生中最糟的一年先是妻子馀氏过世,几个月后马斌又为了抢救船员死在着火的船上,坏事接连而来,毫不留情……</p>
在马斌出事的当晚,他的妻子劳氏与独子马安海竟也因家中惨遭祝融而葬身火海</p>
劳氏有个远房表弟在马斌手底下办事,可那个人就像个模糊的影子,从来都不清晰,而他也不曾在意过这件事</p>
直到办完马家后事的某天,他在书房的案上发现一只被被卷宗账本压住的小匣子,那是不属于他的物品,却不知什么时候搁在他案上</p>
打开匣子,他惊觉到那是马斌留下的,马斌出事那一天的下午曾经来访,匣子大抵就是当时留下的</p>
匣子里有一封信,信中提到妻子的远房表弟高福生利用庆隆记的船走私人口,若自己遭遇不测,定与高福生脱不了关系,请他代为照顾妻儿并报官查办此事</p>
这匣子他发现得太晚,错失了拯救马斌妻儿的先机,为此他自责又懊悔他虽随即报官,可高福生早已不知去向</p>
马斌发现高福生的事并没有让妻子知道,也没马上报官,想是念在亲戚一场,不想妻子心里难受,才会……一时的仁慈宽宥,就这样葬送了一家三口的性命</p>
报官之后,赵毓秀却惊觉官府对于此事不甚在意,甚至多次敷衍,加上当时官府实施弹性海禁,多次暗示他明哲保身,以免庆隆记跟赵家遭殃……</p>
为了家人跟他与马斌一起创办的庆隆记,他只能噤声,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过去的种种,他仍忍不住悲愤痛心及懊悔愧疚</p>
一年一年过去,庆隆记稳定了,孩子也长大了七年前,在龙溪发迹的谢家来到刺桐,两家因为生意往来渐渐走近,谢夫人的亲大哥是刺桐的把总,也因着其关系及人脉在海务上给了赵家不少的方便</p>
一年前谢家主动上门说媒,他觉得谢家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便同意了这门亲事</p>
“如果你嫁了明洁那孩子,他……他一定会善待你的”赵毓秀说着,又红了眼眶</p>
那马镇方,明摆着是头狼啊!</p>
“爹,没发生的事谁又知晓呢?”她一派轻松,语带促狭,“说不准,我一入谢家门才发现他是个院里塞满通房的混账呢”</p>
“可马镇方他、他在婚宴上就……”</p>
“爹,”她打断了他,脸上不带一丝悲哀,“您真的不必担心女儿,马镇方在外面或许是有一窝的莺莺燕燕,可后院清静得很他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姊妹,我在马家吃好睡好,日上三竿才下床也没人管,不知道有多舒心逍遥呢!”</p>
看她面带笑意说着这些话,赵毓秀忍不住跟张四互看了一眼</p>
“庆儿,你……你这是为了不让爹担心,才如此强颜欢笑吧?”他问</p>
“绝对不是”赵宇庆抿唇一笑,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女儿是真的觉得嫁给他挺省心的,爹想想……明洁哥哥上头除了双亲,还有两位老祖宗呢!都不说他还有哥哥嫂嫂跟弟弟妹妹,光是要侍候座上那四尊大佛就够我受的,没嫁成那真是阿弥陀佛”说着,她合掌呼了声佛号</p>
赵毓秀跟张四看着她,都愣了好一会儿</p>
“老爷,”张四看她不像是在强颜欢笑,便劝慰着主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么看着,咱小姐是没委屈”</p>
“是没委屈,你们别瞎操心了”说着,她笑眯了眼</p>
“对了,爹……”她忽地想起一事要问:“您与马镇方过往曾在生意上交过手吗?”</p>
赵毓秀摇头,“不曾”</p>
“那除了已经过世的马世伯,您还认识其他姓马的人家?”她问</p>
马家遇难时原主未满周岁,关于马家的事情全都是从父亲那儿听来的,她对马家人一点记忆跟印象,甚至是感觉都没有</p>
她的问题让赵毓秀不自觉地皱了眉头,“怎么问这个?”</p>
“呃……没什么”</p>
她曾经怀疑马镇方这样羞辱她及赵家是因为跟赵家结过梁子,可这么听来,她爹跟马镇方及万海号一点干系都没有呀!莫非……跟他结仇的是她哥赵宇佐?也不像,赵宇佐的程度不足以跟马镇方结下什么新仇旧恨</p>
“庆儿,你这么问肯定有理由”赵毓秀不安地问:“他对你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p>
她摇头,“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非得把我从谢家手里抢过去……”说着,她灵光一闪,啊!难道他是跟谢家有仇?</p>
“庆儿,你可千万别自己扛着,若他欺你负你,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为你做主!”赵毓秀说</p>
她抿唇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精芒,“爹放心吧!他若欺我,我肯定也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p>
虽说赵毓秀身体病着,但女儿回来还是让他乐呵许多</p>
赵宇庆陪着父亲说说笑笑,一起共进午膳,侍候完汤药,再给她父亲这儿揉揉那儿捏捏,整个上午赵毓秀的房里都是笑语不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