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重金求医
第60章重金求医
顾醉已经好几日未曾休息，坐在榻边握着林染秋的手，温热的触感告诉顾醉，他还活着，已经被救回来了。
牵手又放下的这个动作他重复了无数次，只要一放下林染秋的手，他就会骤然失神，会惊慌失措，使他完全不敢去回想十日前那骇人的场景。
那日，当他跑到卧房踹开紧闭的大门时，发现林染秋双膝跪地趴在床铺边缘，用手死死捂着肚子，疼得暴汗，脸色铁青完全没有人色。
顾醉以为他是午饭吃的不对劲了引发腹痛，把他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床上的枕巾丢失不见，而被子的被罩被撕成了一条条不规则的碎片，凌乱地撒在床铺与地面。
他不可置信地扒开林染秋的嘴，果然发现还有咽不下去的被罩碎条，已经噎得说不出话，喉咙处的脖子憋得黑紫，盘根错节的青筋虬绕。
顾醉吓得连忙从他喉咙里抠出来被罩碎条，但那些抠出来的与床上地面上的很明显拼不成一张完整的被罩，也就是说仍有大量的碎条未被发现。
林染秋疼得满床打滚，已经神志不清，被士兵按住四肢，府医赶忙用筷子伸进他的喉咙催吐，鲜血裹挟着碎条不断倾泻。
接连催吐了好几次，直到林染秋什么也吐不出来，直到林染秋硬生生吐到虚脱，府医这才确认那些碎布已经全都吐出来了。
可谁也不知道林染秋究竟是抱着怎样的信念把它们吞进去的。
顾醉扪心自问见识过不少惨不忍睹的刑罚，可从未有这样一种刑罚，不伤人表面，却把人折腾的转瞬之间面色憔悴如鬼。
就在顾醉愣神之际，林染秋观察到士兵正巧在此时换岗，竟趁着士兵松懈不设防跑了出去，径直跑到前院的观景小湖一头栽了进去，丝毫不挣扎。幸好顾醉也在场，紧紧追了过去，二话不说把人从湖水里捞出来。
林染秋眼疾手快，抱起岸边湿滑的观景石，用尖端对准自己，顺着自己的眉眼一路往下狠狠往下割。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用力地割开一层层筋肉，血肉哗啦啦一下子破开。
顾醉气急败坏地一个手刃劈向林染秋的后脖颈，无比心酸地接住他软倒的身子。“噗通”，那块沾血的观景石滚进了湖水泥潭里。
林染秋从此陷入了昏迷，连日高烧长睡不醒，至今已经过去了十日了，他完全失去了生机，潜意识再不愿醒来。
这十日以来，顾醉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胡子拉碴神情萎靡，谁来劝都没用，不肯离开床榻一步，连夜下达重金求医的榜单张贴大街小巷。
唐策无计可施，只得在这里接着为他汇报进展，告诉他已经把沈君然接来蓟州救治百姓，经过他救治的百姓大部分已有所好转，由危转安。
“知道了。”
顾醉头也不擡，牵着林染秋的手说道，他眼底有着浓郁的黑青，是长期熬夜所致。
“还有就是您在数日前颁布的重金求医已经被人揭榜，人已经候在前院了。”唐策接着说道：“现下最紧缺的就是医师，能找到一个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顾醉疲惫地点点头，“让他过来吧，切记让他戴好蒙口，勿要把外面乱七八糟的病症带来传染给染秋，你接着去忙吧。”
“是。”唐策俯身拱手离去。
不多时，一道身影步入卧房。
那人左右脸颊画着赭色的暗影图腾，戴着蒙口看不完整，身穿怪异的服饰，一身虎纹短裙，长衫长裤，右手持三尺长木杖，上面挂满了丁零当啷的坠饰，竟是极小的人头骷髅，他的右脚踝戴了一个铜铃铛，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响动。
顾醉起身腾开地方，极有气势地打量着此人。
“你是苗疆人？”顾醉问道。
那人微微笑着点头称是。
顾醉心存狐疑，半信半疑地把经过详细说了说。
苗疆人坐在榻边，翻看林染秋的眼皮，再随意把了把脉，顷刻间便已胸有成竹，“此人外表伤势不重，脉象平稳，脖子上与脸上的伤都不致命，也不曾化脓生痈疽1，溺的水也不曾入肺，都不是致命伤，可此人却昏厥十日未醒，可见多是心病，所以此人不愿意醒来。”
“不过即使内心再抗拒着，他终是会有醒来的一天，若是心病难解，只怕到时候会重蹈覆辙继续寻死，周而复始地过着这样的日子，谁也不得安宁，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死去。”
“那依你之见，现下该怎么做才好？”顾醉焦灼万分地追问。
“自然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苗疆人从袖口里掏出琉璃瓶，从里面倒出一粒不大不小的红色药丸，“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吃了此药，便能解决他的心病。”
顾醉郑重其事地接过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您是说这个药不能轻易吃？会有什么后果？”
苗疆人起身把床头的木杖取过来，模棱两可地说道：“一切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且慢！”顾醉仍旧有许多问题，“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万不得已的地步？从头再来？要从哪里再来，难道——”
他话未说完，顿时怔在原地睁大双眸。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也好，省的我多费口舌了。”
苗疆人悠然一笑，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意有所指地叹道：“许久未放晴了，果然是个好天，天下的百姓快解放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这样也挺好，挺好啊。”
“切记，从此以后不可让他受到刺激，不然此药会骤然失效，且我观察他脉象，那公子有沉脉呐。你必须得让人好生照顾他，避免劳心劳力。”
“不出半个月，他必醒来。”
说罢，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后院。
顾醉捏着手心里珍贵的药丸，面庞浮现出一个笑容，像是病态的笑，像是释然的笑。
撞枪又如何，吞枕巾又如何，投湖又如何，只要顾醉不放弃，阎王也休想从他手中抢人，即使林染秋人死了，腐烂的尸体也得给他留下来，他会用冰棺封起来，生同衾，死同穴。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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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痈疽（yongju），毒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