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旧梦
第42章旧梦
顾醉不住叹息，来回踱步，不时左顾右盼地向床榻处张望。
所有酒坛都被收走，地面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顾醉仿佛仍旧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衣角。
榻上的林染秋又开始大量呕血，看得人触目惊心，无声控诉着顾醉的累累罪行。
解毒汤药一碗碗送过来，顾醉不愿假手于人，亲自扶起林染秋，慢慢喂给他。与之前喂药不同得是，这次竟一点儿都喂不进去，林染秋丝毫不会往下吞咽，药液悉数顺着嘴角流下。
喂了几次均失败，顾醉微微心焦，干脆饮了药汁，唇对唇把药液渡过去，来回几次，这才把药喝完。
在几番争执不下的讨论后，一位御医说道：
“这几日比较凶险，身边离不开人。他的病情来势汹汹，微弱且沉脉，病情危重啊。”
顾醉心痛地吻了吻林染秋高烧不退的额头，“快些醒过来吧，醒过来，我就不再罚你。”
四下有很多人忙着固定他颤抖的手脚，忙着给他擦拭嘴角渗出的鲜血，忙着给他额头贴冰块，昼夜不停地施针灌药，好容易降了温，半夜又烧了起来。
整整五日过去，在众御医的合力救治下才堪堪把林染秋从鬼门关拉回来。
林染秋依旧重度昏迷着，脸色苍白如纸，再不见曾经健康的小麦色，明显是长久不见日光，被病痛所累，捂成了不自然的苍白。
他毫无知觉，双眸紧闭，胸膛的起伏仍旧十分微弱。
顾醉胡子拉碴，眼底带着浓郁的青黑，憔悴地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守着林染秋。他想，只要林染秋醒过来，他愿意给他道歉。
身边似乎人来人往有人走动，林染秋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喝了一碗极苦的药汁。他感觉自己才躺下休息没一小会儿，就又要喝很苦的药，如此反复了四五次，他不禁有些恼怒，怎么喝药喝个没完了。
太阳穴微微刺痛，似乎有什么极其尖锐的东西刺了进来，紧接着便是其他穴位，林染秋转动眼珠，想动手揉揉太阳穴，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好累……真的好累……好疼……
林染秋累到极致，慢慢又跌入黑沉沉的深渊。
再一次恢复些许意识，好像是在傍晚，他口渴得很，努力了半晌才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
林染秋撑着无力的胳膊，努力坐起来。
门被推开，林染秋循声望去，顾醉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端着药碗朝自己快速而来。
“太医说你今日会醒，他们果然没骗本王。”
顾醉搁下药碗，紧紧搂着他，像是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怕把他抱得太紧，只略微抱了抱便克制地松了手。
鼻端充盈着淡淡的药味与梨花香，安心熟悉的味道让顾醉浮躁的心跳慢慢落回胸膛。
“真遗憾我没能完成你的任务。”林染秋靠着枕榻，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这条狗命也值得你救吗？”
顾醉身形一震，僵在了原地说不出话。
好半晌，他才讷讷说道：“那日本王也喝醉了，给你赔个不是。”
“我需要你的道歉吗？尊敬的靖王殿下，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林染秋径直躺在榻上，翻身背对顾醉，旁若无人地闭目睡觉。
“林染秋，你不要不识好歹，本王难得给你道一次歉，你就这样对本王？”顾醉阴沉着脸。
回答他的是轻柔平稳的呼吸声，林染秋喝了有助眠效果的药，说了不过两三句话便沉沉睡去。
顾醉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
林染秋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实实在在地睡了个好觉，屋里也没有讨厌的家伙，更是有说不出的轻松。
他自觉身体已无大碍，闲来无事想到处溜达溜达，发现门口高高的门槛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光洁的地面，门口再无障碍。
他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转了一圈都没发现一个人影，不禁暗自稀罕，纳闷人都去了哪里。不知不觉间他出了院门。
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林染秋愣在了原地，热泪盈眶，恍若隔世。竟不知自己无意间就走出了王府，看来顾醉根本没有派人在门口拦着。
可是他腿伤未愈，根本不敢走远。
林染秋蓦然笑着，痴痴地看着路过的人群。那些街边的叫卖声，那些寻常百姓人家的烟火气息，那些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飞鸟蝉鸣，在此刻尤为动听悦耳，映在眼里简直是触动心弦的美景。
林染秋怕是一生都不会忘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了。
原来天地之大，不过俗尘炊烟，在他紧闭的心门之中飘入一缕凋零的旧梦，还未熏入心田，便融化进了骨血，消散不见。那旧梦不过转瞬即逝，被林染秋命名为：逃离。
他就那样坐在靖王府府前，默默地看着迁徙候鸟，未说一言，未动一步。
谁也不知道他暗自用了多大的毅力。
天色渐晚，晚霞携着暗紫托着如火的夕阳落下帷幕。寒露浸衣时，一片金黄的树叶缓缓落进林染秋的怀里。他的心咯噔一跳，捏起那片发黄的梨树树叶，竟难过地落下一滴泪。
顾醉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这惊艳的一幕景象。眼前的人面容沉静冷淡，心里却有着浓郁的不甘心，强烈的反差让顾醉喉头上下翻滚。
他的眼神慢慢阴郁下来，想就这样把林染秋按在轮椅上，撕扯掉所有衣服，狠狠把他征服。
顾念着林染秋大病未愈，还是放过了他，带着他回到卧房，简单洗漱了一番便沉沉睡去。
他最近似乎很忙，早出晚归，披着月光回来。林染秋知道他在忙着那件大事，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主动提起过。
那日的醉酒似乎就这样翻篇，顾醉也没再翻旧账，林染秋醉酒醒来后也头脑一片空白，大部都不记得，更是不会主动去问。
翌日辰时，林染秋被顾醉叫醒，看到他身穿红色蟒袍，眼底带着黑青，明显刚从宫里回来，一夜未眠。
“蓟州地震，父皇派本王去一趟，要即刻赈灾救民。”顾醉哑着嗓子，似乎有些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