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渺小
很多人来探望杨意迟。
辅导员非常关心他,赵武清和林正这两个室友也都推掉了其他的事情,经常来医院陪他。原本是打算请个护工,但室友们太热情,说是给杨意迟省钱了。
王总没有来,只是打了电话表示关心。凌姐某天抽空过来了一下,脸上似笑非笑,无奈道:“看样子不能给我继续干活了。”
杨意迟神色复杂地道:“我……远程?”
“那也没到这个地步。”凌姐笑了笑。
赵武清和林正看凌姐身上一种专业的ol气质,近水楼台先得月,还不忘海投了简历。
林凤仪是隔天到的,她来得匆忙,虽然以前去过其他地方旅游,但也是第一次来首都。杨意迟躺在病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林凤仪在外面对护士说来看弟弟。
“姐。”杨意迟转过头,眼神透着灰败,整个人憔悴许多。
林凤仪背着一个包,叉着腰气喘吁吁,笑道:“累死我啦……我看看,还只在电视上看见人打过石膏呢。哎……哎哎,你又哭啦?”
林凤仪站在床边,来不及抽纸巾,就用手背给他擦了擦眼泪,心疼道:“别哭啦,小迟,哭多了容易近视……”
女孩一出现,杨意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所有的,不甘心的幻想,没有底线的哀求,无人可说的脆弱,对恋人的失望和不解,都像是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中他,再留下一个燃烧着的深坑。
林凤仪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你别怪小柳,他……他跟我们不太一样,但是……他很喜欢你的,你别一个人瞎想。”
杨意迟尝试听进去,傻傻地道:“他真的喜欢我吗?”
“他当然喜欢你啊。”林凤仪看着他,“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我能不知道吗?他对你很好啊。”
“他对我一直很好。”杨意迟跟着重复,“我就是不明白……村里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我只是想……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林凤仪哈哈笑起来,有些话到了舌尖上,又被她吞了回去,她故作洒脱地拍拍杨意迟的手臂,气息不稳地道:“他喜欢你,你不要怀疑这个,不要让他伤心。”
生活就是这般无法预料。
杨意迟本科生涯中的最后一个暑假,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他既没有回家,也没有实习,还没有见到柳应悬。
林凤仪陪他在首都待了三天,帮他短租了一间房。杨意迟很快熟练地使用起拐杖,等到身体稳定一些,又联系上凌姐,拿了一些活回来干。
柳应悬给他打了许多电话,林凤仪走后,杨意迟没有再问他要不要来,只是把现状跟他说过,决定先把腿养好。
“嗯,我知道的,哥。”杨意迟睡在床上,柳应悬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放心,我没事……还要跟你说,之前对不起。”
杨意迟知道自己在笑,心里也并没有先前那般痛苦,如今的感受像是沉入一条安静的河底,视线在水中变得模糊和闪烁。
“小迟。”柳应悬对他说,“哥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杨意迟笑道。
之后,杨意迟收到柳应悬从老家寄来的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一些卤菜,抽了真空包装,每一包都贴上了字条。
想念柳应悬的时候,杨意迟总是反复摩挲曾经他给自己寄来的一寸照。
伤筋动骨一百天,日子又不断地向前走着。
转眼一场冬雨,银杏落了满地。杨意迟行走自如,已经渐渐恢复到车祸前的状态。和柳应悬的那场似是而非的吵架,最后也没了结果。
下半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时候停下来仔细回想,杨意迟身体里关于夏天时的焦躁已经渐渐冷却。
这年已经没有正式的上课,杨意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图书馆写论文,寒假回去的日子也比往年要早。
前天柳应悬和他打电话,问到他回家的时间,杨意迟挂了电话,躺在宿舍床上的时候忽然做了个决定,他想干脆天亮就出发,他已经无法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想见到他,想拥抱他,想好好地再和他说一声对不起,然后再说我爱你。
小柳哥,他是那么好,那么重要的一个人,杨意迟在他的面前总是很渺小。
他想回家,他想回家!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天气冷得很快。
柳应悬生了一场病,却没法好得彻底,感冒药断断续续地吃着,只能缓解症状。
最近还变得特别怕冷,睡觉的时候手脚都像是冰块,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捂热。
但愿杨意迟回来的时候他会好一些。柳应悬打了个喷嚏,用纸擦了擦鼻子,擦出一点鲜红的血迹。他微微呆愣,随后猛地把纸巾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走下楼到院子里,细雪直直地从铅灰色的天空落下来,许久未见的那个人背着包站在雪里,完好无损的,还是柳应悬熟悉的杨意迟。
柳应悬差点儿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着杨意迟。
提前抵达的杨意迟站在雪里,头发比往常长了一些,英俊深邃的眉眼还是一如往昔,他穿着从前柳应悬给他买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帅气又挺拔。
“小迟?”柳应悬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说后天到吗?”
“飞机飞得快。”杨意迟和他开玩笑,然后在雪中张开了手臂。
柳应悬朝他跑过去,用力地抱紧他,喃喃说道:“……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
“给你一个惊喜。”杨意迟小声说,“哥,你冷吗?怎么一直在发抖?想我了吗?”
“嗯,想你的。”柳应悬的头脑一片混乱。
雪不断落下来,杨意迟再也无法忍耐,侧过头凶猛地吻了过来,像是要把柳应悬整个拆入腹中。
那个冬天他们一直没有出门,林凤仪也没有来。
杨意迟好像变成一只筑巢的鸟,要把柳应悬关起来,放在他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柳应悬总是睡得很沉,杨意迟陪着他,总是从身后抱着他,亲他的耳朵和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