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82章是我的错,让阿照受委屈……
第82章第82章是我的错,让阿照受委屈……
代城太师府中一片缟素,正厅设做灵堂,青色帷帐高高挂起,哀悯地注视着底下众人。
堂中摆放着巨大的柏木棺椁,通身黑亮,间贴金衣珠璧,前方祭台正中灵位书“显考冯公讳宽府君之灵”。
冯家众人戴孝在前,僧人在庭外诵经祈福,低吟的念经声中,朝中同僚故交纷纷前来祭拜。
太尉与平原王先后脚到,为冯家人带来了洛都的消息。
“陛下痛哀,命太子赴代哭吊,不日后太子将至,请诸位节哀。”
冯修擡起惨白的脸,问道:“陛下不来吗?”
陆睿眉心一跳,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先前他上书陛下回代都主葬,遭陛下贬斥,为此特意请罪,不得不陈表自己有迁洛之意。
冯修这话说的像是怪罪陛下不来一样,他当然不敢接住,“陛下远在南征,大军当前,如何孤身归代,太子不日将至,太师九泉之下也当安息了。”
原本冯修还想着趁陛下来时,认认错、哭哭丧,陛下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说不准就让他官复原职,但现在希望破灭,冯修顿时万念俱灰。
冯照低头跪坐在灵气,帽巾垂落耳旁,遮住了她凄然的泪眼。
人走茶凉,百事皆哀,父亲才刚走,她就体会到了,不知将来还会到怎样的地步。
吵吵嚷嚷一整天,到了夜色降临时,府中渐渐消停,却又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婢女过来禀报,“娘子,夫人说请娘子回去用饭。”
冯照点点头,从蒲团上起身,她明白阿娘是让她回去休息,总是守在这儿人也受不住。
沿着长长的回廊行走,身侧花枝摇曳,树影轻动,冯照想起小时候曾从这里偷偷翻墙出去,结果卡在墙头下不去,父亲来了以后没有责怪她,反而张开双臂哄她下来。
她闭上眼奋力一跳,就被父亲坚实的胸膛接住。
短短十数年,花树犹在,人亡情去。
她扶住丹柱,头抵手背不住流泪。婢女见她伤心不已,慌张地安慰,冯照摇摇头,竭力道:“你先走吧,我过一会儿再去。”
婢女仍不放心,一步三回头地走,见她摆手示意才安心离去。
冯照坐到美人靠上,头抵柱上无声落泪,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做她的屏障。
耳边忽然风吞虫鸣,花影驻留,月光下一道黑影渐渐拉长。
“阿照。”
冯照倏然僵直身体,缓缓转头,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两行清泪扑簌落下,那人快步上前停在她面前,擡手就要碰上她的脸,忽又冲上来将她一把抱住。
他剧烈地喘息,双手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冯照眼泪越流越多,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阿照……”他哽咽地说,“我回来了。”
冯照终于抑制不住大哭,咬住他的肩膀不住颤栗。
“承意……承意!”
皇帝闭上眼,心如急坠,酸软涩哭交织,恨不能将她填进心里,补上这块疼痛难抑的地方。
她怎么这么瘦了?
她这么爱美的人衣服都穿得乱七八糟。
她这么骄纵的人,都不怪罪他来得太迟就哭了,还哭着喊他的名字。
皇帝觉得自己一颗心泡在苦水里被人揉捏,否则怎会这么酸涩苦楚,喉中都是发酸的味道。
这么小小一个人,眼泪都要把他淹没了。
他不停地沿着她的背顺抚,一下一下吻去脸上的泪珠,“别哭……别哭……我回来了。”
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像是要把分别数月来的离苦都湮没成烟。
直到她哭累了歇下,哑着嗓音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皇帝坐到美人靠上,将她抱在膝上揽住腰,“……对不起,我来迟了,我去淮水边界和齐人打了一仗。”
冯照擡起头问他:“打赢了吗?”
皇帝静默一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在她心里,他一直是战无不胜的巍巍天子,可是他这一仗败了,她的兄长死在征途。
他一点也不敢提前,生怕她追问兄长的近况。
“没打赢,”皇帝轻声道,“所以回洛阳了。”
他深重的眉眼在月光下蒙上一层阴影,冯照方才哭泣的嗓音还没褪去,却坚定地回道:“打不赢就再打,谁规定的只能打一次?”
皇帝不期然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失声。
胜败乃兵家常事,他对自己说过无数次,始终无法释怀,偏偏从她口中说出来就有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释然,就像春风拂过心田,胸中倏忽涌起一股强劲的气力。
他长长喟叹一声,“你说得对,打不赢就再打。”
看着怀中的女郎,他不由更心生爱怜,“早知道就带你去洛阳了,我离你太远,总是不能放心。”
然而冯照忽然又啼哭起来,惹得皇帝慌张问,“怎……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