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咖啡店的角落。

“我祖母有一个原生态牧场，大概像一家大型农家乐。”

“你可以考虑一下去那边工作，比起和人打交道，更多的时候只需要接触小动物。”

“而且在那样环境下生活的人，通常比在城市里的人压力小，性格行为方面更淳朴，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

搬到新家后，云墨青乐此不疲地帮助我适应社会。

除了游戏和画画，新世界开始有条不紊地涌入我的人生中。

当得知支付方式除了现金，还能扫一扫，甚至碰一碰时，我……像在监狱服刑十年的牢犯感到不适。

焦虑，害怕，恐慌。

这就是外界能给予我的全部感受。

并没有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内心浪潮般激情澎湃，只想缓慢地退回自己所熟知的，不需要一步步学习和适应的小小封闭而又安心的空间。

“现在还做不到。”我手指搭在冰凉的饮品杯身上，滑动着将挂壁的水珠连成一条线。

连和陌生人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流利大方地向店员说出需求更是艰难，最终被云墨青看出我的窘境，出声为我点了单。

野人入世也不过如此，我这种状态，怎么可能去农场工作。

云墨青安抚地笑笑，“我只是提议，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做到，只不过需要多花点时间，有我一直陪着你呢。”

紧接着他拿出一小面镜子，我这才想起，我们俩今天出来也是锻炼内容之一。

他贴心翻开盖子，眼神鼓励道：“我们先从适应直视人类开始。”

我默了会儿，顺从接过那面掌心大的镜子。

这个计划与其说适应社会，不如说是戒掉路决，找到一个没有他也能活下去的生活方式。

存款和画画技能足以支持我缩在出租屋点外卖活到尸体发臭，但是没有人能保证，这么闲暇的时光内我会不会再次控制不住去思念他，寻找他的踪迹，再次打扰他的生活。

以及，我现在确实有一个非常想观测的人。

镜子向□□斜半分，倒映出坐在隔壁桌的一个男人。

烈日炎炎的夏天，他一身长衣长裤，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不露一丝皮肤。

简单的白色卫衣和宽松牛仔裤，年龄应该不大。

当然最吸引我注意的还是他和路决的身材有几分相像，手臂和腿近乎模特比例般修长，但没有半分孤傲的距离感，像邻家哥哥温和。

但他的肩膀过于平直，显然不是路决。

青年的头偏向我们座位的另一边，那有一座从阳台倾斜而下的蓝雪花瀑布，更值得注意的是，那边不少年轻女孩在那拍照打卡。

心里难以抑制地产生一丝怒气。

难道男人都这样？三心二意，一个个都这么不专一!

我注视怪装男的期间，云墨青忽然捂住肚子，面色不佳：“抱歉，我得去一趟洗手间，你一个人在这没事吧？”

“滚……不是，我是说，当然可以。”

云墨青离开的瞬间，怪装男分秒不差地跟着起了身，同样向厕所的方向大步迈去。

这条路必经我的位置，直到他手臂蹭到桌子，我才后知后觉啪一下将镜子盖在桌面，然而那人走得飞快，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我偷窥他，只是不小心碰歪了云墨青喝的咖啡。

我将咖啡从桌子边缘拉回，却看到有一些小气泡升腾然后在表面炸开。

我这种不需考虑有觉睡的人很少接触提神醒脑的饮品，猜测大概是碰撞产生的反应吧，并没多在意。

怪装男先一步回来，坐下后，又一次望向了蔷薇花瀑布，时间到了正午，太阳毒辣，已经没有人再在那打卡。

女人，男人都没有。

所以……他只是在观赏蔷薇花？

令人意外的是，云墨青竟带着一身怒气回来，他身前白色的衬衫湿透，沾着不明的淡黄色泽，糟糕的气味远远传来。

本来是朝着柜台店员的方向走，俊秀的眉头微压，似乎要大吵理论一番，视线触及我，才想起什么，整个人猛然一滞。

他走近，满身藏不住的戾气，极力保持平和地说：“刚刚发生了点事，我给你打辆出租车，你先回去。”

我点点头，坐上出租车那刻，他和店员的争执声炮仗般响起。

“叫你们店长出来，今天必须查清到底是谁在厕所推了我!赔偿我的衣服损失还有医药费。”

这种刺耳尖锐充斥着极端情绪的话语像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我的脖颈，渐渐感到窒息，心里催促车快点开出去，偏偏这时有人敲车窗要求拼车。

正要摇头拒绝，瞥见白色口罩，下巴莫名其妙地朝下点了去。

怪装男。

其实并没有资格这样说他，毕竟我也是长衣长裤口罩墨镜帽子的穿搭，乍眼一看，还有点情侣装。

他一坐下，后排的空间瞬间缩减了一大半，身边的空气仿佛都稀薄几分。

我莫名有些紧张，心脏加速跳动，却又不是像见普通陌生人一样害怕到紧张。

这种感觉，和当初喜欢上路决的感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