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爆竹声渐歇，年味在走亲访友和日渐温暖的春风中慢慢沉淀。b大校园重新被青春的喧嚣填满，嫩绿的芽苞悄悄爬上光秃了一冬的枝头。夏安怡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拖着行李箱，一脚踏进熟悉的宿舍楼，空气里弥漫着久违的、属于阳光和灰尘的混合气息。
“安怡！你可算回来了！”常安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结实的熊抱，“想死我了！快！分享年货！还有八卦！”常欢也笑着围上来，陆晚辞则温柔地帮她接过一个行李袋。
宿舍里瞬间热闹起来，堆满了各地的特产和叽叽喳喳的分享。夏安怡一边分发着妈妈塞给她的各种小吃，一边听着室友们讲述寒假趣闻。当常安挤眉弄眼地问起“你家苏神”时，夏安怡脸颊微热，掏出手机，指尖轻点，把早已准备好的下学期课表图片，发给了置顶的那个深灰色建筑线条头像。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
【苏简】：收到。
简洁得一如既往。
夏安怡撇撇嘴，还没来得及吐槽这学霸男朋友的惜字如金，第二条信息紧跟着跳了出来：
【苏简】：周三下午，图书馆旧馆b区，三点。你的剧本分镜，有几个空间转换点需要再推敲。
公事公办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感。
夏安怡看着屏幕，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嗯，虽然人不在跟前，但这“掌控一切”的作风，还是一如既往的“苏简”。她飞快地回了个“遵命，苏老师！”的搞怪表情包。
苏简大四下学期，课表几乎空白，但人却像人间蒸发。毕业论文定稿、毕业设计深化、出国手续办理、还有导师推荐的项目实习……桩桩件件都把他钉在了校外。b大校园里，属于苏简的传说依旧在流传，那个高冷学神的身影却鲜少出现。
夏安怡的大二下学期则截然不同，课表排得满满当当。《纪录片创作》、《影视声音艺术》、《电影理论前沿》……理论课需要啃大部头文献，实践课需要扛着机器满校园跑，还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短片作业——正是上学期期末和苏简在图书馆旧馆b区反复推敲空间结构的那部。她像个旋转的陀螺，穿梭于教室、图书馆、剪辑室和片场，墨黑的长发常常被她胡乱抓成一个丸子顶在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耳朵，眼神专注时带着一股执拗的狠劲。
两人的互动，从并肩坐在图书馆里，变成了隔着屏幕的交流。夏安怡会拍下剪辑室里乱糟糟的线材，配文“导演的战场”；会抱怨某个理论课老师布置的阅读书目厚得像砖头；会在深夜剪片卡壳时，发一串抓狂的表情包过去。苏简的回复通常简短而精准，有时是一个关键镜头的建议，有时是一句“早点休息”，有时仅仅是“嗯”，表示他在线。偶尔夜深人静，夏安怡戴着耳机，听着苏简低沉平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给她分析某个复杂的空间调度问题，或者只是听着她絮絮叨叨讲一天的疲惫，那熟悉的清冽气息仿佛能透过电波传来，成为她忙碌生活里最熨帖的安慰。
时间在忙碌与思念中悄然滑向暮春。四月底的空气里，花香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阳光也变得暖融融的。
“五一假期……跟我回家？”视频通话里，苏简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背景是他家书房简洁的书架。他没戴眼镜，深邃的瑞凤眼清晰地望着她，语气平静得像在问“明天几点上课”，可那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郑重。
夏安怡正盘腿坐在宿舍床上啃苹果，闻言差点被苹果呛到：“咳咳……回、回家？见……叔叔阿姨？”她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瞪圆，苹果也忘了啃，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升温。
“嗯。”苏简应了一声，看着她瞬间慌乱的小表情，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我妈念叨很久了。她说，”他顿了顿，模仿着一种带着笑意的语气，“‘让我看看是哪路神仙收了我们家这个闷葫芦’。”
夏安怡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苹果核差点掉在床上。见家长？！这也太快太突然了吧！她还没准备好啊！虽然……虽然心里某个角落早就偷偷期待过这一天，但真到了眼前，巨大的紧张感瞬间淹没了她。
“我……我……”她结结巴巴，眼神飘忽，“我穿什么？要带什么礼物？叔叔阿姨喜欢什么？我……”她像个突然被推上考场却完全没复习的学生，手足无措。
“人到了就行。”苏简打断她混乱的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礼物我妈准备好了，你拎着就行。衣服……”他的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扫过，补充道，语气带着点意味深长，“穿你平时喜欢的就好。我妈……欣赏真实。”
——
五一假期的清晨，阳光明媚。苏简开车来接她。夏安怡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据苏简说是苏母“代为准备”的见面礼，她则自己精心挑选了一束淡雅的香槟色玫瑰。她今天穿了一条米白色蕾丝领的及膝连衣裙，外面套着浅杏色针织开衫，墨黑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化了点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既乖巧又得体，但微微绞紧的手指和时不时瞟向后视镜的小动作，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忐忑。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高档住宅区，停在一栋带着小花园的独栋别墅前。夏安怡深吸一口气，刚解开安全带，别墅的门就开了。
一位气质温婉、眉眼弯弯、穿着舒适亚麻长裙的中年女士快步走了出来，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热情笑容。正是苏简的母亲。
“哎呀！这就是安怡吧？快进来快进来！”苏母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天然的亲和力，她直接无视了正要开口的儿子，热情地拉住夏安怡的手，上下打量着，“真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这皮肤，这眼睛……哎哟，我们家这个闷葫芦真是走了大运了！”
夏安怡被苏母的热情弄得有点懵，脸颊更红了，连忙把手里的花递过去：“阿姨好！我是夏安怡，这是……一点心意。”
“来就来，还带什么花呀！真香！谢谢宝贝！”苏母开心地接过花，一手挽着夏安怡就往屋里走，完全把儿子晾在了一边，“快进来坐！老苏！快出来！安怡来了！”
苏父从客厅里迎出来，气质沉稳儒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安怡，欢迎。路上辛苦了。”他接过苏简手里那个“代为准备”的礼盒，对儿子点了点头。
客厅宽敞明亮，布置得温馨雅致，充满了书香和艺术气息。苏母拉着夏安怡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水果、点心、茶水立刻摆满了茶几。
“安怡啊，别拘束，就当自己家！”苏母笑眯眯地，眼神像扫描仪一样，越看夏安怡越满意，“听小简说你是学编导的？哎哟，这专业好！有灵气！不像他，整天跟钢筋水泥打交道，闷死了！”她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家儿子。
苏简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神色平静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仿佛被吐槽的不是自己。只是目光扫过被母亲热情包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努力微笑的夏安怡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阿姨，苏简他很厉害的……”夏安怡试图为男朋友正名。
“厉害什么呀！”苏母立刻打断，开启了“爆料”模式，压低了声音，带着神秘兮兮的笑意，“安怡，我跟你说，你别看这小子现在人模狗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小时候可逗了！”她无视了儿子投来的、带着无声警告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讲起来，“他五六岁的时候，非要学他爸穿西装打领带，结果领带系成了死疙瘩，勒得小脸通红，哇哇大哭！最后还是我拿剪刀给剪开的！”
夏安怡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缩小版、板着包子脸却挂着眼泪的苏简……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了嘴。
苏母看她笑了，更来劲了：“还有啊！他小学三年级，学校文艺汇演，他们班排了个合唱。这小子站在第一排正中间，结果全程就他一个人，嘴巴张得老大，一个调都不在线上！把指挥老师气得够呛！下来我问他，他还一本正经地说‘我在努力寻找音乐的频率共振点’！你说气人不气人？”苏母模仿着儿子当年严肃的小表情，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
“妈。”苏简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无奈的警告。
苏母才不怕他，冲他做了个鬼脸，继续拉着夏安怡爆料：“还有还有！他初中那会儿，迷上摄影，非要拍什么‘光影艺术’。大夏天的中午，顶着大太阳，在花园里撅着屁股拍一朵蔫了吧唧的月季花，一拍拍俩小时！结果中暑了！被我扛回来灌了一大碗藿香正气水，那表情……”苏母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夏安怡听着这些从未想象过的、属于苏简的“黑历史”，笑得肚子都疼了，眼角泛出了泪花。她偷偷看向苏简，只见他靠在沙发里，一手撑着额角，无奈地看着自己笑得花枝乱颤的母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似乎……有点可疑的微红？这个发现让她心里那点紧张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甜蜜和一种奇妙的、仿佛窥见了冰山另一面的窃喜。
午餐是苏母亲自下厨，丰盛又家常，气氛轻松愉快。苏父话不多，但言语温和，偶尔问起夏安怡的专业和学习，也多是鼓励。苏母则全程热情洋溢，不停地给夏安怡夹菜，话题从苏简的糗事跳跃到夏安怡拍过的短片，再跳到b大哪家食堂的糖醋排骨最好吃，天马行空，笑声不断。
饭后，苏母拉着夏安怡去阳光房看她养的花花草草。阳光透过玻璃顶棚洒下来，暖洋洋的。苏母摆弄着一盆开得正好的蝴蝶兰，状似不经意地轻声问：“安怡啊，跟我们小简在一起……累不累？”
夏安怡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苏母的担忧，她看着阳光下苏母温柔含笑的侧脸，认真地摇摇头：“阿姨，不累的。苏简他……虽然有时候话不多，还有点……”她想起图书馆里那张被他画满批注的废稿纸，还有他不动声色设好的“课表提醒”，忍不住笑了，“有点‘计划通’，但他很细心，也很好。”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声音却很坚定，“我喜欢和他在一起。”
苏母转过头，看着夏安怡亮晶晶的眼睛里那份坦率与真诚，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夏安怡的手背，没再多说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喜爱和满意。
下午茶后，苏简送夏安怡回学校。车子驶离别墅区，汇入城市的车流。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进车窗。
“我妈很喜欢你。”苏简目视前方，声音低沉平稳地陈述。
夏安怡正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闻言转过头，脸上还带着下午阳光留下的暖意和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她狡黠地眨眨眼：“是因为我笑点低，捧场她讲你的糗事吗？”
苏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瑞凤眼里清晰地映出她带着促狭笑意的脸庞。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
“她只是看到了真实的你。”他低沉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这就够了。”
夏安怡的心跳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漏了一拍。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刚才在苏家感受到的轻松愉快和此刻被珍视的温暖交织在一起，像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心田。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流如织。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