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周五夜晚的b大礼堂，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平日里庄重的穹顶下，此刻充斥着震耳欲聋的贝斯轰鸣、密集如雨的鼓点和人群兴奋的尖叫。巨大的射灯光束如同躁动的精灵，在攒动的人头和挥舞的手臂间疯狂扫射，切割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荷尔蒙与离愁。空气燥热，混杂着汗水、廉价啤酒和青春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狂热气息。
舞台中央，乔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熨帖衬衫、游刃有余穿梭在学生会活动中的文艺部长，此刻的他，套着一件做旧得破洞的黑色皮夹克，里面是同样狂野的猩红背心，汗湿的额发被他随意地向后撸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抱着电吉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疯狂地扫动、揉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力量感。麦克风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身体随着激烈的节奏大幅度地摆动、跳跃，像一头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猎豹，尽情释放着积蓄了三年的能量。
“soyouthinkyoucanstopus!thinkyoucantelluswhattodo!（所以你以为你能阻止我们？！以为你能对我们指手画脚？！）”
他嘶吼着，声音透过音响被无限放大，带着金属的质感和燃烧一切的愤怒，瞬间点燃了全场。
“wesayno!wesaynever!thisisourtime!righthere,rightnow!（我们说，不！我们说，永不！这是我们的时代！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台下瞬间炸裂！前排的学生们像被电流击中，疯狂地跟着嘶吼、跳跃，手臂高举，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后排的人也忍不住随着节奏摇摆身体，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兴奋和释放的快感。
“乔哥！牛逼——！”
“主唱！帅炸了！”
“b大摇滚之神！”
夏安怡和苏简坐在靠前预留的vip席。震耳欲聋的音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一下下撞击着耳膜和胸腔。夏安怡兴奋得小脸通红，跟着节奏用力晃动着脑袋，墨黑的长发甩动，像一面小小的旗帜。她甚至忘了身边坐的是谁，激动地抓住旁边人的胳膊用力摇晃：“啊啊啊！乔哥太帅了！这现场！燃爆了！”
被她抓住的苏简，难得地没有维持平日那份沉静疏离。深邃的眼睛在变幻的舞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映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和台下沸腾的海洋。震耳的音乐似乎也撼动了他惯常的冷静外壳，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带着纯粹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气氛感染的松弛感。他没有抽回被夏安怡摇晃的手臂，反而微微调整坐姿，让她抓得更顺手些。
一曲终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乔昱站在舞台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射灯下闪着光。他对着麦克风喘着粗气，脸上是酣畅淋漓的笑容，目光扫过台下，精准地捕捉到vip席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谢谢！谢谢大家！”他声音带着嘶吼后的沙哑，却充满了力量，“燥不燥？！”
“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爽不爽？！”
“爽——！！！”
乔昱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白牙，带着点坏小子般的痞气。他擡手抹了把汗，目光落在夏安怡身上，笑容里那份不羁渐渐沉淀，染上了一层兄长般的温暖和欣慰。他拿着麦克风，朝着她的方向，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礼堂：
“今天，是我在b大的最后一场演出。七年，从青瓜蛋子混成老油条，从文艺部小干事混到部长，再到今天站在这里……”他顿了顿，环视着这片承载了他整个青春热血的舞台和台下年轻的面孔，眼中掠过一丝感慨，“有太多人想感谢。但此刻，我最想说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锁定夏安怡，带着毫不掩饰的真诚和祝福：
“妹妹！”
这一声呼唤，带着舞台的余热和亲昵，瞬间让喧嚣的现场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聚焦过来。
夏安怡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苏简也微微侧目，看向台上的乔昱。
“看到你，”乔昱的声音放得柔和了些，却依旧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心，“身边有苏神护着，眼里有光，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过得开心又踏实……”他嘴角的弧度加深，那份洒脱不羁里透出无比的郑重，“哥这颗心啊，就真真正正地，放回肚子里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煽情的告白。只有一句最朴实也最温暖的“放心了”。这声“妹妹”和这句“放心了”，跨越了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大一刚入学时，那个咋咋呼呼、扬言要在土木系找金龟婿的小学妹，被同样热情洋溢、才华横溢的文艺部长乔昱罩着的时光。他见证了她的懵懂、她的执着、她的欢笑泪水，也见证了她和苏简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
巨大的暖流瞬间涌上夏安怡的心头，鼻尖有些发酸。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那股湿意逼回去，高高举起手臂，朝着舞台上的乔昱用力挥舞，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用口型清晰地回应：“乔哥！加油！”
苏简坐在她身边，目光平静地迎上乔昱投来的视线。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个在台上光芒万丈，一个在台下沉稳如山，无需言语，彼此眼中都带着对对方的认可和对夏安怡那份共同的守护之心。苏简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乔昱那份托付般的祝福。
乔昱咧嘴一笑，重新抱起吉他，拨片划过琴弦，带出一串激越的音符：“好了！肉麻完了！接下来！最后一首！《再见青春》！送给我爱的b大！送给我滚烫的七年！送给在座的每一个你！都给我——嗨起来！！！”
更加狂暴的音乐瞬间炸响！鼓点密集如暴风骤雨，贝斯轰鸣如同大地心跳，乔昱的嘶吼带着告别的壮烈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全场再次陷入沸腾的海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跟着嘶吼，跟着跳跃，跟着台上的乔昱，用尽全身力气，向这段终将逝去的青春岁月，做最热血、最摇滚的告别！
夏安怡也站了起来，跟着节奏用力挥舞着手臂，放声尖叫，仿佛要将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在这最后的狂欢里。苏简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像一道屏障，替她挡开旁边过于激动的人群。他没有跟着嘶吼跳跃，只是安静地看着身边这个完全沉浸在音乐和情绪中的女孩，看着她兴奋得发亮的小脸，听着她不成调的尖叫，深邃的眼底一片温软。他伸出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免她被撞到。
舞台的另一侧，沈清秋和陆晚辞安静地坐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显然超出了陆晚辞的舒适区，她微微蹙着秀气的眉头，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沈清秋见状，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虚虚地环过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护了护，同时微微侧身，替她挡开一些过于强烈的音浪冲击。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陆晚辞擡眸看他，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唇角弯起一丝无奈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沈清秋也笑了。
常安和常欢则完全融入了前排的狂热阵营。常安拿着手机疯狂录像，嘴里喊着：“乔哥！看我！这边！”常欢则激动地拉着旁边一个不认识的高个子男生一起蹦跳，兴奋得小脸通红。
终于，最后一个音符在乔昱用尽全力砸下的吉他声中戛然而止。他站在舞台中央，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背心，脸上却带着无比满足和释然的笑容。他对着台下深深鞠躬。
掌声、尖叫、口哨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礼堂，久久不息。灯光亮起，照亮了一张张激动、不舍、带着泪光的年轻脸庞。
散场时，人群像退潮的海水涌向出口。夏安怡还沉浸在刚才的狂热余韵里，脸颊红扑扑的，拉着苏简的手叽叽喳喳：“乔哥最后那嗓子！绝了！简直要把屋顶掀翻！他弹吉他那段solo！帅到没朋友！”
苏简任由她兴奋地摇晃着自己的手，唇角带着纵容的笑意，另一只手护在她身侧，防止她被拥挤的人流撞到。
“安怡！苏神！等等我们！”常安常欢像两只快乐的小鸟从后面挤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
“怎么样？乔哥帅不帅？”常安得意地问，仿佛演出是她搞的。
“帅炸了！”夏安怡用力点头，“不过，”她促狭地眨眨眼，目光扫过常欢，“我看常欢跳得比谁都嗨，旁边那个高个子帅哥是谁啊？新目标？”
常欢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脸颊爆红，嗔怪地推了夏安怡一把：“安怡姐！瞎说什么呢！就是……就是一起蹦迪的校友！人家有女朋友的好不好！”
“切！”常安不屑地撇撇嘴，晃了晃自己亮闪闪的手机，“校友有什么好说的！看我！刚在后台要到了乔昱乐队鼓手的微信！超酷的纹身帅哥！声音还贼有磁性！”她得意地展示着手机屏幕上的新联系人。
夏安怡翻了个白眼：“常大欢，常小安！你们俩换目标的速度，比我剪辑软件里切换素材轨道还快！能不能有点‘专一’的追求？”
“要你管！”常安常欢异口同声地反驳，默契十足。常安扬起下巴，理直气壮：“这叫享受青春！体验不同风景！懂不懂？人生苦短，帅哥看遍！”常欢也笑嘻嘻地附和：“就是！安怡，你这种一棵树上吊死的老干部思想，落伍啦！”
苏简听着三个女孩叽叽喳喳的斗嘴，看着夏安怡被怼得跳脚又无法反驳的可爱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揽过夏安怡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嗯，她们说得对。夏导的思想工作，看来需要加强引导。”
“苏简！连你也……！”夏安怡气鼓鼓地瞪他，换来他落在发顶一个安抚性的轻揉。
走出礼堂，秋夜的凉风带着清爽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的燥热和喧嚣。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常安常欢还在兴奋地讨论着鼓手帅哥和纹身细节，夏安怡靠在苏简身侧，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看着朋友们青春洋溢的笑脸，心底一片温软的宁静。
乔昱用摇滚的方式告别了他的b大时代，热烈而洒脱。常安常欢继续着她们“万花丛中过”的欢乐青春。而她和苏简，在这喧嚣过后的宁静里，十指紧扣，走向属于他们的、坚实而温暖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