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怨戾的石像

第364章怨戾的石像

司徒梦道：“《览物记》有云，灵犀城西，有湖名水盈居。湖中有贝，生时与他贝无异，死后年深月久，则渐生光华。其光或如萤火，或如明珠，或如皓月。灵族人以之代灯烛，是以俗称烛贝。”

听司徒梦这段话，竟与昔日华萱公主所言一般无二。

雪颜不由赞叹地道：“谁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司徒姑娘，你说的与我在灵族所见所闻并无二致。似你这般足不出户而知天下事，真是好生厉害。”

司徒梦笑道：“我与你想的却正相反。我虽知晓灵族有这种东西，可怎能及得上你亲眼所见，并将之带回中州？再者，灵族种种风光、种种风俗人情，又岂是书上所能写尽？唉——”

说到这里，司徒梦敛笑轻叹道：“天下间多少奇景奇物、奇人奇事，但能得见百之一二，已不枉此生。雪颜姑娘，我真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做过那么多事，看过那么多风景……”

“如果你走过我曾走过的路，大概不会再说出这样的话。”想起两千多年来的种种，除了在师父身边的日子，雪颜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有什么值得羡慕。

司徒梦道：“或许是的……人常常会因为不了解而羡慕。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和无奈，你能走到今天，想必也经历了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辛苦与折磨。”

雪颜没有否认，只淡淡道：“我师父说，那是成长的代价。没什么值得抱怨，也没什么值得羡慕。”

司徒梦笑道：“昊天神君清明睿智、法力无边，无论如何，你能成为他的弟子，已经是太多人既不可望亦不可及的梦。你只是习惯了自己的拥有，所以忘却了自己的幸运。”

雪颜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也许是吧……人世间最痛苦最绝望的，莫过于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现在的我，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我想帮助的人，曾经的我也不免要羡慕现在的自己。”

司徒梦道：“如果你愿意，你还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或者叫他们终生无忧，或者叫他们潦倒落魄。挣扎在尘埃中的世人，是无力反抗任何强大的力量的。”

“不……”

“呵呵，你当然不会。”司徒梦笑道：“任何一个有德行的修行者都不会强行干涉世人的命运，何况雪颜姑娘你。但有力量不滥用和没有力量毕竟不同，至少你不必担心自己随随便便被滥用力量者欺负。”

“你说的不错。”想起曾经孱弱得随时可能被命运的风浪席卷掩埋的时刻，雪颜点头道：“人必须尽可能使自己有力……司马姑娘，你也是个有力的人，你有力量拒绝富贵的诱惑，也有力量坚持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司徒梦谢过了雪颜的夸奖，一边从雪颜手里接过烛贝，一边将夜明珠放在雪颜手上道：“虽然这片烛贝在灵族只是寻常之物，但我知道，在中州大陆它依然价值不菲。雪颜姑娘，我收下它，不是因为它比夜明珠便宜，而是因为欠了你的我将来总会还给小东西，欠了媚雅姑娘的却不知如何还她。”

“你太客气了。”雪颜没有告诉司徒梦，这片烛贝既使在灵族也不是寻常之物，只将司徒梦交给自己的夜明珠依旧放在桌上道：“小雅她不会收的，你叫我还给她，反而惹她不开心。不如等我们离开万劫城后，你将珠子交给我啸风师兄，啸风师兄夜间处理公务亦不需再燃灯烛。”

“这样也好。”司徒梦赞成了雪颜的提议。

转眼之间，雪颜、媚雅在万劫城已经待了五六天。这五六天里，啸风带她们参观了凋敝的街市、冷清的高台。这天午后，狸儿又趁司徒梦归家之际，带她们钻进了半被沙子掩埋的高塔下。

塔中果然横七竖八地散落着许多精美的石像，塔壁上则细致地涂抹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图案。

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万劫城最老的老人也不再记得那些石像与壁画的由来。于是，在一代又一代的传说附会中，那些石像与壁画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莫测的光彩。

有人说，它们是慈悲的先祖留给苦难深重的万劫城的救赎与希望。也有人说，它们是来自古老怨灵的诱惑与诅咒。

尽管双方争论不休，却没有人敢去动那些石像与壁画。于是年复一年，它们就那么存在着，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好像这就是它们最终的宿命一般。

但是当雪颜看到它们的时候——准确地说，是看到它们中的一座石像的时候，胸中忽然像被什么敲打般轻轻沉了一下。

那石像上有她无比熟悉的、怨灵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