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繇山之秋

第271章繇山之秋

岁月荏苒，时光迢递，不觉夏尽秋来，又是一年果木飘香。

雪颜渐渐习惯了自己的容貌，和一众师弟师妹在繇山修行玩乐，倒也过得颇为自在惬意。

在她的教导下，冰魅的脾气多少改了些，阿獭也不似先前那般懦弱自卑。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在变得越来越好，唯一所憾者，是师父时常要离开繇山，前往万化城或其他城镇协助当地守军抗击怨灵。

师父告诉她，随着诸神的复出，以及更多神裔的强大，怨灵本来已成垂死挣扎之势。然近些年来，躲藏在怨灵背后的邪恶之力开始主动出击，在世间大肆制造新的怨气与仇恨。

他们利用人性之恶，引诱人与人之间互相攻击、互相倾轧。世人愚昧，或为赌一时之气而沉沦，或为一些蝇头小利而拼命争抢。

在世人攻击和倾轧的过程中，怨灵常常化身为人的模样，混迹于人群中推波助澜，最终将一些微不足道的恩怨演变为无法化解的滔天怨仇。

而仇恨的力量，就是怨灵新的力量的来源。

师父说，有时候，哪怕只有一个人的仇恨，只要足够强烈，亦能摧毁一座城。

羽族东南部抱月郡，原本是一座风光旖旎的小城，只因郡守之子胡度看上了村民牛栓家一处依山傍水的田地，欲购置来建造一座别院，牛栓不许，胡度派人强抢，混乱中不小心打死牛栓妻儿，引得牛栓怨气大炽，甘愿投身怨灵，致使好好的一座城最终化为白骨堆积之所。

妖族西北部蒙石峡镇，向来民风淳朴，歌舞升平。怨灵以一只密封的无主纯金盒子为诱饵，引动人心贪念，使得数十人接连丧命。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整个镇子定然难逃覆亡之灾。

最近的雀画滩危机，起因不过是一顽劣小儿窃邻家之鸡，邻妇不依，找小儿父母理论，却被小儿从背后以石砸死。

邻妇丈夫早丧，与子寡居，其子年不满十二，拖母尸至官府告状。官府却以窃鸡小儿年幼无知为由，赦其死罪，只判其父母赔偿邻妇之子白银八百两。

窃鸡小儿父母自言家中贫困，无钱可赔，最终只将邻妇安葬郊野而已。

邻妇之子年少无力，每日里怀念母亲，切齿咬牙，深怀怨恨，以致将大批怨灵引至雀画滩。

一个一个真实的故事，听得雪颜触目惊心。雪颜问师父，如何才能去除人性之恶，使人心多一些善念，少一些贪婪？

昊天神君默然良久，告诉雪颜，人性里的东西，非有大智慧与大慈悲不能引导。若不具备此二者，足够强大的力量与足够完善的律法亦足以抑制之性之恶。

然而现实是，许多人弱小时，期盼强大的力量为自己主持公道，拥有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后，却往往并不用来抑制之性之恶，反而凭借着这种力量，为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致使人性之恶泛滥如决堤之河。

“师父，若有一天，弟子重新修得强大力量，一定洁身自好，决不使人性之恶泛滥。”一天傍晚，在繇山的竹林小径上，雪颜认真地向师父承诺。

西风吹过，阵阵果香沁人心脾。昊天神君轻轻拂开雪颜被风吹乱的额发，看着雪颜的眼睛道：“你天性善良，为师相信，无论何时你都不会为恶。”

“不……”雪颜惭愧地低了头道：“师父不在的时候，弟子也曾有过恶念。倘若师父晓得……晓得弟子初见羽洛时，曾经动过杀她的念头，师父大概就不会这么相信弟子了……”

前尘往事虽已如烟，那个不堪的自己，却一直是雪颜心头的重负。

如今当着师父的面说出来，不再小心翼翼地扮演一个纯真善良的弟子，她心里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昊天神君却好像并没有因此看轻她，反而满含怜惜地道：“所谓人性之恶，与生俱来，为师也需时时警惕，你又何需如此苛责自己？”

“师父……”雪颜从来没有想到，慈悲如师父，也要警惕自己性情里的恶。是以听见师父这句话时，她不由满怀释然，又满怀感动。

昊天神君接着道：“所谓良善之人，并非从未动过恶念，而是在恶念初起时，有足够的警觉与力量控制自己不去为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