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夫君身上,怎会有椒芷的味道?”
许久,穿堂风拂过。
日暮夕照穿透重叠竹枝,投下斑驳清影,浮光扫去叶瑾钿自觉荒谬的念头。
倘若真抱上去,却发现并非同一人,场面可不好收拾。
“是我要求古怪了些,阿兄别放在心上。”她收起文书,起身,作揖,“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军器监复命。”
张珉紧跟着起身:“我送你。”
面具后的乌眸,眷念不舍地缠住她。
叶瑾钿摇头,让他止步。
张珉只得眼巴巴看她踏上游廊,往外去。
为防万一,他入内更衣,将熏死人的椒芷香包一丢,扯掉腰带与黄金面具,往仙鹤飞云檀木桁架上一丢。
倚窗设立的坐榻上,两张对着话本的脸,俱是忍笑模样。
谢昭明悠然摇扇:“哎呀呀,真是心神戚戚徒凄凉呐。”
公孙朔抛接腰间玉石:“噫吁嚱,呜呼哀哉,追妻之难,难于上青天也。”
张珉展开双手,好让落影将去味的药粉均匀撒到他身上。
他合眼闭嘴忍片刻,抖开布衣时,横眉扫过二人。
“身负公事都堵不住你们看热闹的心,说八卦的嘴么。既然这么有闲暇,那便五更天将文书写好呈上来。”
谢昭明翻过书页,抬起眼皮子看他,含笑道:“我们感叹话本书生的遭遇罢了,相爷何必将此揽到自个儿身上。”
张珉嗤笑:“这话说出来,说服你们自己了吗?”
他们手上的话本,他哪一本没看过,个中故事有或没有,他能不清楚?
谢昭明神色自若换话头:“若是相爷愿意让我们继续去瞧个热闹,这文书四更天便呈上,如何?”
张珉皮笑肉不笑,掏出荷包里的金珠砸过去。
他认识的,怎么净是这种混账东西。
谢昭明熟稔往公孙朔背后一躲,公孙朔抬手将金珠扣在掌心,抛了抛:“狐狸,我们吃酒的钱有了。”
他固然不缺钱,可旁人的钱花起来,的确比较过瘾。
张珉白了他们一眼,扯走腰带,疾步往外去。
他丢下一句话:“若是三更天把文书写完,也别回去了。留下来将我桌上的文书案卷整理妥当,落影得去和李无疾一起盯梢。”
文书则要在早朝前,送到陛下御案上。
落影:“是。”
谢昭明和公孙朔:“……”
才得一粒金珠,亏大发了。
话说完,张珉已翻到墙头,凌空一个跟斗,避开刺过来的戈矛,侧旋落地。
巡逻与守卫的府兵:“……”
不过他这一趟,倒是白走了。
叶瑾钿拿着确定的簿册,直接离开相府,回军器监交给监正。
她站定于正堂院外,见监正弓着腰,在角落一棵桑树下,不知在做什么。
身为属下,她也不好贸然靠近。
是以,叶瑾钿扬声提醒:“监正,我回来了。”
监正清瘦的背影猛然一抖,“哐咚”一声闷响,豆青色的钵形碗带着一点儿褐色不明液体,砸在树根上,顺着泥地滚落碎石中,“喀吱”、“喀吱”一连声。
据悉,监正的媳妇儿在军器监当厨娘,给正、丞、令、簿几位上峰掌厨,若是如同先前那般忙碌时,也会给他们底下的人供饭食。
所以——
叶瑾钿:“……”
她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
监正眼神瞥转,直起身,往旁边挪步,挡住滚落的碗,握拳轻咳一声。
“那个,右相已核实过数目,确定没有问题,且落下署名。”她双手捧着簿册,哒哒跑进正堂,“属下给您放到桌上,您晚些时候再过目。”
出来时,她也识趣地不往那边瞟。
“属下告退,家去了。”
叶瑾钿风风火火溜走,回工房拿了斜挎的布袋便离开。
一来一回,天色已向晚。
金乌没入山底,只残余一片朱雀翅膀似的霞色。
远山林木,化作黢黑连绵的影子,镶嵌在尽头人家的炊烟里。
她刚刚靠近右相府,便听到有郎君在粗声惶恐谩骂什么,小孩伤心欲绝的哭泣声,在将散的暮色里一抽一抽,异常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