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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幽灵松饼

两名青年所提及的这个八卦不出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海星镇，几乎每个走进面包房的人都在谈论它。他们和诺亚一样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把“幽灵”惹得这么生气，同时也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成为“幽灵”的下一个怒火发泄口。

晚上面包房打烊的时候，员工们聊天也说起这件事，都觉得最近非必要的话，最好还是少去海滩边上乱晃。虽说“幽灵”非常专一，这么长时间都只杀罪犯，可是万一他哪天想换换口味呢？没谁说得准，只能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和往常一样，其他员工聊天的时候，诺亚都是不参与的，只是端着平底锅，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看能不能进一步改良他的冰冷松饼。

不过大家聊天的时候还是会想方设法拉上他一起，没有话题也会创造话题逗他开口说话，毕竟胖面包师这两年都没招学徒，诺亚仍然是店里年纪最小的，大家都很关照他。

今晚也是如此。而且都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在员工们看来，这个话题完全就是为诺亚量身订造的。

一个员工笑道：“诺亚，其实关于这件事我们都不是很需要担心，最需要担心的就是你了。”

诺亚还沉浸在冰冷松饼的世界里，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擡起头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对啊，”另一个人接话道：“毕竟最喜欢去海滩的不就是你了吗？”

说着扭头望向诺亚：“诶，诺亚，跟我们说说呗，你整天往海滩边上跑，一坐就是好半天，到底是在看什么啊？也是像那些人一样，对‘幽灵’和‘幽灵船’感兴趣吗？”

诺亚沉默了一下。其实说是感兴趣也不准确，如果只是一个没办法引起他任何联想的杀手或者船只，他也根本不会觉得感兴趣。

他之所以对“幽灵”这么关注，只是因为联想到了里安。所以与其说他是对那些人所谓的“幽灵”或者“幽灵船”感兴趣，不如说就是单纯的在意里安而已。

十年前不辞而别之后，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在做什么？所有的一切，诺亚都想知道。

而事实证明，诺亚的联想没有出错，无数线索指明，里安和“幽灵”就是同一个人。

也许自己是唯一知道“幽灵”真实身份的人吧，诺亚有时候会想。每次想到这里，他会感到一种隐秘又莫名的满足感。

但是有时候他又会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奇怪，保守这样的一个秘密为什么会让他觉得满足呢？他好像隐约知道答案，但是又不敢细想，于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那晚在幽灵船的温泉里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他好像也隐约知道答案，但是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乱七八糟想完一通，诺亚重新擡起头，几个员工还在等待他的回应。

他当然不会把“幽灵”的真实身份抖出来。先不说别人会不会相信，他自己发自内心也不愿意说。

于是只是摇了摇头，含糊道：“确实有些好奇......不过我小时候本来就没见过海，对大海什么的很向往，所以有机会就想多看看，仅此而已......”

......

午后阳光正好，海面平静无风。诺亚像往常一样带着自己的午餐来到海滩边上坐下。

虽然很早以前同事就告诉过他，幽灵船不会在白天出现，其他几个员工也告诫他最近不要去海滩上乱晃。但是诺亚不在乎这些。坐在海边吃饭休息已经成为了他闲暇时间的一个习惯，每天不在海边休息一会儿，心里就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况且现在也知道了“幽灵”的真实身份就是里安。母亲去世以后，如果要从世界上这么多人里挑出一个最不可能伤害自己的人，诺亚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里安。

这事说起来很奇怪。其实他和里安也没有认识多长时间，里安还在很早以前就不告而别。可是诺亚就是坚定地认为，无论里安变成什么样子，无论是以前的里安，还是现在的“幽灵”，都不可能伤害自己。

没有什么原因。他就是这么相信着。

今天的午餐是椒盐面包圈和坚果饼干。诺亚咬了一口面包圈，一边在嘴里慢慢嚼着一边眺望远方。

偶尔经过一艘白船，虽然深知不会是幽灵船，诺亚还是会忍不住盯着看上好半天，看着看着，思绪又慢慢从白船飘到了最近的新品松饼上。

就像他做的蜂蜜松饼一样，新推出的冰冷松饼同样受到了顾客们的大力欢迎。可奇怪的是，尽管如此，诺亚却没什么该有的喜悦和成就感。

他总觉得这款冰冷松饼还有一些值得改进的地方，可是这种感觉太模糊，在脑海心头稍纵即逝，怎么也捕捉不到，让人徒增恼火。

思索间，只见白船在海面上晃晃悠悠，诺亚看着，情绪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他想，这艘白船应该马上就要驶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然后就会像那艘幽灵船一样，在他短暂地登上过一次之后，就此消逝无踪......

......幽灵船？

诺亚想到此处，忽然怔了一下。

冰冷松饼......幽灵船......幽灵？

脑海里就好像有一根清晰的直线，把原本混沌不清的灵感有条不紊串联起来。诺亚眼里闪过喜悦的光芒，他三两口解决掉手里的午餐，最后看了一眼遥远的海平线，起身匆匆往面包房的方向走去。

回到面包房，诺亚首先就直奔后厨。他先按照以前的思路做了一份冰冷松饼，看着面前做好的松饼，深吸一口气。接下来......

他小心地把上面的蓝莓雪泥拿起来，用指尖轻轻捏了几下，轻盈的冰蓝色躯体，圆圆的眼睛和嘴巴，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幽灵就在掌心上诞生了。

他把小幽灵小心翼翼地放回去，小幽灵于是神气十足地又站在了松饼上面，圆圆的表情可爱中带着一点得意，好像在宣布下面的这些松饼都是他的所有物，更显得整份松饼浑然一体。

没错了，就是这样，缺的就是这样一个造型。诺亚后退一步，端详着面前的小幽灵松饼，眼里是藏不住的满意。

从那天起，诺亚把“冰冷松饼”正式更名为“幽灵松饼”，在每一份松饼上都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幽灵。

一开始客人们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好端端地要加一只小幽灵上去，但是小幽灵实在长得太可爱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设计者故意的，正好迎合了最近大家津津乐道的“幽灵”传闻，让这份“幽灵松饼”比以前的“冰冷松饼”更受欢迎了。

......

*

三月，冬天过去了，海水化冻，树木抽条，海星镇的天气也逐渐转暖，连着几周都是艳阳高照，一切好像都象征着春天已经到来。

可是就在最近这两天，发生了一些异样的事情，让海星镇的人们都觉得很奇怪。

首先是前天晚上，海面起了大风，下了一夜的暴雨，清早起来仍是阴雨绵绵，气温也呈现断崖式下跌，镇子上又重新笼罩起一层冬日的阴霾。

接着就是昨天，下午本来出了点太阳，大家纷纷出来透气，结果没高兴一会儿，头上就猛地挨了重重一下，捂着头一看，天上竟然下起了拳头大的冰雹！吓得人们顾不上别的纷纷掉头往家里跑。

还没完，到了傍晚，已是休息时间，睡前拉开窗帘一看，结果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只一两个小时工夫，厚厚的雪层就把人行道，马车，灌木丛顶上盖得严严实实，以至于第二天起来，触目皆是一片雪白，海星镇的人们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海边！冬天顶多是阴天多一点，多下一点雨，不知道多少年没下过雪了，何况是这么大的雪。

白天雪依旧没停，只是没昨晚那么声势浩大，下得很小，却很急，飘飘洒洒有种莫名的冬日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