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发生了一桩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刘振庸与女先生杨彬雅间的接触越来越频繁了。以前,杨把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交给了三姑,学习的时候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三姑的身旁,课余时间,她们或是在一起读书,或是在一起漫谈,或是一起到室外去散步。杨彬雅特别喜爱大自然,她把这个嗜好也传给了她的学生,只要外边的天气好,她们是一定要搭伴到室外去的,她们或是去爬山,或是钻进森林里去采蘑菇和野果,或是驾着一叶小舟在滔滔的黑龙江上畅游。杨彬雅还有一种特别的嗜好,那就是骑马。她突破了重重障碍,说服了刘振庸,给三姑和自己购置了跑马和精制的马具(刘担心摔伤三姑,最初力主给三姑买一匹小马,但遭到了女先生的竭力反对,她说这样三姑永远也成不了马上英雄。她说有她在身边监护,无论怎样烈性的马,都不会把三姑怎样的),在她的严格教练下,三姑很快便成了一个优秀的骑手。从此以后,她们一有功夫就双双走出室外,驾马狂奔,跑累了就片下马来躺在草地上休息。一天,杨彬雅就这样仰望着蓝天,扯一片草叶在嘴里嚼着,嚼着,忽然有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角里溢出来,三姑见了非常吃惊:
杨先生,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啊?
杨稍欠起点身来故作不知地:我哭了吗?
看啊,眼泪还挂在你脸上呢!
在哪儿?
在这儿。
三姑指给她看,她迅速地用手背抹掉,笑了笑:你看,这周围的景色多美呀,我真想、真想就这么把自己无声无息地融进大自然里边去。
这样,还会有自己的生命吗?三姑问。
没有才好呢!
怎么,先生,你……?
杨彬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便马上改口说:我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没有那意思,你不要介意。
三姑仍困惑地瞅着她,良久:杨先生。
什么?
你……为什么还不成家?
唔?
像你这样年纪,不但成了家,恐怕连孩子都该有了吧?
你说的不错。
那你就快成家吧。
跟谁?
跟你热恋着的人啊。
这世界上有吗?
只要你去寻,总还会有的。
是吗?
我想是吧。
那好,等你再大一大的时候就去寻,要积极,但不要太苛刻了。
你也这样做好吗?先生。
我?已经老了,老了!
不,你不老,还很年轻呢!
杨彬雅欣慰地在她学生脸上盯视了一会儿:谢谢!这只是你这样看我罢了,事实上我已经……马老珠黄了。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
稍停,她瞅着三姑的眼睛问:老爷待你很好,是吗?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叫他爹爹?
我想叫,可……
可什么?
婶婶不让俺这么叫。
咄,这老妖婆!
三姑一愣:先生,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一打挺从地上站起来,唤过马来一耸身片上去,又飞奔了起来……
如今,她不但课余时间很少与三姑在一起,即使是在课间,她有时也是一走就是半天,她对三姑的教学不再像从前要求的那么严了,为了能使自己的行动更自由一些,她常常给三姑布置一大堆内容让三姑自己去默读,她出去回来后,有时轻描淡写地问一问,有时甚至于连看都不看就又布置新的内容。同样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刘振庸不再像过去那样,隔三差五地就蹿到隔壁房间里,去偷听女先生讲课了,他现在几乎是不来了,任杨怎样松懈拖沓他都不管不问。
三姑也巴不得他们不在身边,这样,她也好自由一下。她利用这段时间把杨彬雅带来的俄文书一本接一本都读了个遍,除此之外,她还找来《水浒》、《三国演义》《红楼梦》《西厢记》等,这些被当时视为“闲书”的书看。偶尔不小心让杨撞见了,她也不十分计较,只是淡淡地说:
看可看,只是不要掉进去。
时间一长,三姑对杨的行为举止也多多少少产生了点怀疑,她都去干了些什么?为什么出去回来后脸上的情绪总是那么的不稳定:时而惶惑,时而无奈,时而气馁,时而淡漠……总之,她的情绪不高,且带点惶惶然的样子。有一次,她从外边进来,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三姑见了很是不安,便凑过去问:
怎了,杨先生,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啊?
我哭了吗?
看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