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父亲再次失去了他心血换来的财产

王继尧按着父亲的指示连夜赶回了铁力，他把那个透露消息的会计支走，又遣散了工厂里的大部分员工，只留下几个跟自己贴心的伙计，令他们帮自己把一桶桶的煤油，泼向了堆积如山的、加工好的或未经加工的稻米上，然后把自己兜里的钱全都塞给了他们，嘱咐他们赶紧逃走，逃的越远越好。等厂里走的只剩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猪头肉和一瓶70度的老烧，盘腿坐在了仓库门口的台阶上，喝一口老烧吃一块猪头肉。往日，他在慰劳自己嚼着“咯吱咯吱”响的猪耳朵时，心里会感到很爽，可今夜，他却怎也品不出那种滋味来。此时此刻他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对不起自己东家。他原本是为了报恩才执意劝说父亲做制米生意的，如没意外，他定能帮自己的恩人赚个盆丰钵满，可他怎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眼前这种事情，东家将为此蒙受巨大的损失。兄弟，哥对不起你，今晚俺要能囫囵个逃出去，一定另想法子报答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酒瓶往台阶上一墩，破口骂道：俺日你八辈祖宗，小日本！你不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跑到俺家来祸害人。上天有眼，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把卡在牙缝里的一块碎骨渣用舌尖挑出来，啐在了脚下，又仰脸周了一大口老烧。娘的！你想在俺眼里揉沙子，想美美地吞下这碗肥肉，做梦去吧！俺让你连汤都喝不着！……

他就这样吃着，喝着，骂着，直磨蹭到深更半夜，看看时间不早了，该是行动的时候了。他拿起装老烧的酒瓶看了看，见里边还有点剩酒，就把瓶嘴儿磕去，将捏在手指尖上的烟蒂吹吹旺，然后投了进去，那70度的老烧见火就着，他随即就把它向那浇满煤油的粮垛上扔了过去，只听“砰”地一声响，粮垛上便燃起了大火，他忘了穿坐在屁股底下的鞋子，就跳将起来，奔跑着，把一扇扇大门都敞开，让外边的空气尽数灌了进去，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一下冲到了房顶，不多一会儿就烧穿了，风趁机来助威，就这样风助火势，火借风威，越烧越大。等鬼子兵闻信赶到，数百石稻米已烧成了碳……

再说父亲跟关涛他们，开车沿着松花江向东驶去，他们事先得到消息，载着稻米的驳船正行驶在木兰与通河地段，他们整整跑了一宿，在快要亮天的时候，捕捉到了驳船的行踪。只见在宽阔的江面上，四艘驳船鱼贯着逆流而上，当它们慢慢逼近的时候，父亲向他们招手喊话，船上的舵手叫来了押船的业务员，他登上舵楼用手打着凉棚仔细一看，认出喊话的人是他们的老板，就赶紧吩咐水手放下划子接父亲他们上驳船。父亲叫他们先停驶，然后绕着圈把四艘驳船上的稻子看了个遍，时而伸手到麻袋里去，掏出一把稻子送眼前细细地看上一会儿，接着又合拢手搓掉稻壳送嘴里几粒嚼一嚼，然后咽到肚子里去。他眯着眼睛望着从水里冉冉升起的朝阳，心绪十分的凝重：是啊，这正如关涛来前说过的那样：这都是他辛辛苦苦日积月累的心血啊，为了不被鬼子掠去，他要亲手将其沉入江底，他心痛啊！但不得不这样做。此时此刻他感慨万千，是的，十年前他在黑龙江彼岸的万贯家产被人掠去了，今日又面临着这样一种结局，他的命运怎就这样多舛呢？！是啊，一个是在异乡他国，一个是在沦陷的家国，此时此刻他多么地希望自己能够安身在一个属于自己的、安定太平的祖国呀！他的双眼湿润了。这时关涛来到了他跟前说：

掌柜的，你看，这里水面很宽，刚才试了下中流的水深，有十一、二米左右，把船连同上边的稻子沉到这里是可以，我看趁着周边没有人迹就动手吧。

父亲点了点都头：船上的水手你都打点好了吗？

打点好了，照您说的，每人给了他们十块大洋的盘缠送他们上岸了。

好，动手吧！

关涛提前把父亲送上岸，然后就跟他的同志把四艘驳船凿沉了。父亲站在岸边的一个高岗处，目送着驳船上2000担稻米缓缓地沉入了滔滔地江水中。这时朝阳已升得很高了，璀璨的光芒将江面映照得五彩斑斓。小鬼子，喝风去吧！父亲啐了一口，狠狠地骂道，然后跟关涛们一起登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