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
隆冬腊月,黑龙江面上覆着厚厚的一层冰盖,上边又被厚厚地一层积雪覆盖着,远远望去蜿蜒曲折,就如同一条白色的巨莽在林间爬行。狂风裹挟着雪粒在冰面上呼啸,温度降至零下三十多度。平日里这里很冷清,可如今却被众多的实枪荷弹的苏军士兵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地把守着,过江逃难的华人只好走口岸,经过严格的盘查之后才被放行。在没出镇子之前,逃难的人虽很多,但都是左一堆右一伙的从四面八方向江边汇拢,等快到口岸了就自然排成了一长溜,一点一点的非常缓慢地向前移动,他们个个都神情极度紧张,大气不敢出,有些带小孩子的妇女怕怀中的孩子啼哭,就赶紧撩开衣襟把奶头塞进他们的嘴里,尽管是在这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边检站已换了人,以往那些熟悉的脸孔不见了,站在人面前的是一些苏军大兵,他们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毫不客气的在期盼着过江的华人身上乱搜乱摸,一发现异常就拳打脚踢。他们打人先打脸,攥紧的拳头照直捶向你的脸部,打得你鼻孔窜血,眼前冒金花。逃难的华人都畏缩着身子挤到一起去,饱受这帮把打人当儿戏的大兵施虐和侮辱……眼瞅快要到边检站了,显贵开始紧张了起来。母亲从不用正眼瞅他,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逃不过母亲的视野,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包,迅速地塞进乐乐的衣服里。你往孩子身上揣的是啥东西?母亲厉声地问他。
没、没揣啥……他怯怯的嗫嚅地说:孩子挺……听话的,俺给他……点钱,压压……兜。
母亲冷笑道:你啥时变得这么大方了?你可知道这钱要是被他们翻出来,孩子还有命活嘛,啊?!
显贵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儿,他呐呐地说:是、是嘛?这俺咋……不知道,这俺咋……不知道。
母亲啐了他一口骂道:你比鳖都精,这事你能不知道,你唬谁呢?拿回去!
母亲一连说了三声他没有动作,于是母亲从乐乐怀里把那布包包掏出来冲他脸上摔去,他一躲闪布包从窗户飞到了车外,他哎唷了几声,终究没有勇气下车去把它拣回来。是啊,这布包咋也没有他那条小命值钱,他分得清的。轮到母亲过口岸了,凶神恶煞的边检士兵指着母亲和乐乐问显贵:这是你家属?他谦卑地点着头含糊地应道:是,是俺……家属!士兵挨个人——甚至于连小孩子也不放过——仔细地搜了下身,最后一摆手:放行。
走到江心,有中国人驾驶的马拉爬犁等候在那里,母亲招手租了一辆过来,显贵这会儿像换了个人似的既兴奋又牛气,他没等人请就先母亲和孩子坐上了爬犁,由于地方狭窄只能坐两人,母亲无奈只好把乐乐放到自己腿上。爬犁在一匹健壮的牡马的牵引下快速地向前行驶,母亲心里由于惦记着父亲,并没有因自己和孩子逃离了虎口而有丝毫地庆幸,她依然忧心忡忡。可显贵这会儿却跟母亲大相径庭,他虽遗失了点钱财有一点的遗憾,但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可以生还了。当他见飞速行驶的爬犁离对岸越来越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竟情不自禁地随着马蹄敲击冰面的节奏哼起了西皮二簧。母亲嫌恶地乜了他一眼,把身子往一边扭了扭。这时乐乐仰着小脸问母亲:
咱这是去哪儿?
回咱自己的家呀!
乐乐听了有些茫然:咱家不是在那边吗?
不,咱真正的家在这边。
乐乐似懂非懂:噢,是这样!那爸爸为什么没跟咱回?
他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做,等做完了就回。
俺有点想爸爸了。
娘也想,但没法子,只好等一等。让咱娘俩祝愿他平平安安地回到咱身边来,好吗?
好!乐乐点头说。
这时,飞驰的爬犁追上了前边行驶的一辆爬犁,爬犁上坐的正好是在同一街上做生意的鞋庄老板一家人,老板娘一歪头见是我母亲,便赶紧打招呼说:你们也过来了?
过来了!母亲应道。
那老板娘瞅了一眼坐在母亲身边的显贵,不由得一愣:怎么掌柜的没跟你们娘俩过来呢?
他有点事情要做,做完了就过来了。
哎呀!鞋庄老板娘惊叫了起来:弟妹,你不知道咋的?
什么?
口岸有规定:凡是男人须带家属才能放行,要是自己走就当奸细抓起来处置。
什么?什么?母亲一听大吃一惊:他嫂子,你再说一遍,是怎么回事?
鞋庄老板娘又重复了一遍。母亲听后眼前一阵晕眩,身子一歪险些没有栽到爬犁下边去。她怔了怔神,把身子慢慢地转向显贵,用犀利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脸上:这一切你早知道,是吧?所以你才死乞白赖要死要活地挟持俺娘俩跟你一起走,对不对?
事情败露了,显贵面对母亲的质问一时间不知咋回答好了,他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母亲飞起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那柿饼子似的脸上: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手抚热辣辣的脸腮哭声说:俺不能……把命留在……那儿,俺……家里还有……老小,他们……他们还得……指望着俺……挣钱吃饭呢。
那你兄弟生命不珍贵?他身边没有老小,啊?!母亲厉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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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他无言以对,耷拉下眼皮去。
呸!母亲啐了他一口:你也算是个人吗!你心里除了你自己还有别人嘛?老天爷真是没长眼睛,给你这禽兽一张人皮。
鞋庄老板跟老板娘听明白了怎么回事,气愤地嚷道:他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鬼!这样的坏东西还让他留在你身边干啥,揍他!
揍死他!俺嫌脏了自己手!母亲说,然后厉声喝令道:你给俺下去,赶紧下去!一身的狗尿臊别熏着俺孩子!
显贵低着头赖着不动,母亲使足了劲儿用身体将他挤下爬犁去,然后把乐乐放到了腾出的空位上。显贵掉下爬犁没站稳,“扑呲”一下栽倒在冰上。他费劲儿巴拉地爬起来,跑了几步追上来,拽住爬犁的后柄喊道:停下,快停下!等俺上去再走。赶爬犁的老板全程听到了母亲跟鞋庄老板夫妇的那番对话,对显贵的不仁不义的黑心之举打心眼里厌恶,他掉转头来,扬起鞭子使劲儿地一挥,那皮鞭梢打着呼啸不偏不斜正正好好抽到了显贵拽爬犁的手上,他杀猪样地嚎叫一声,又滚倒在冰面上,任他怎样哀告也没人理会他。两架爬犁驶离了原地飞速地向江对岸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