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门来 - 艰辛而苦涩 - 麟熙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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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一个不速之客突然找上门来

父亲和母亲婚后在大姑家一住就是两月。屋子虽小,家什也简陋,但在主人的苦心经营下,还是挺温馨的。尤其是母亲跟大姑两人之间建立起来的形同手足的姑嫂情谊,让母亲难分难舍。但父亲不是独身一人,他在外边还有一大摊子的事业要由他经营,尽管这期间有人替他打点,但时间久了也不是个事,更何况这边的事该做的也都做了。他跟母亲商量好了选个好日子就起程。然而就在他们忙着做出行前的准备时,大姑家里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个儿不高,五短身材,由于四肢短身子长,老远望去就跟放在桌子下边的一条矮腿板凳似的。他刚过而立之年,脑门就秃了,原本脸就扁平,这么一来就愈发像晒干了的柿饼了。为了显示自己是个读书人,有意穿了一件盖脚面的长袍,进门时做作地用双手把前襟提溜起来。他一脚跨进门来,立马便做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亲热地管大姑叫大姐,旋而又称我父母作兄弟和弟妹。我父母以前都没见过这人,所以被他的亲热和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闹得很愣。你是——父亲刚要问,大姑在一旁介绍说:你不记得了吧?这是咱六叔家的老二显贵兄弟,他比你大,你得跟他叫二哥,这多年头一回见面,难怪你们不认识。

听大姑这么一说,父亲恍然,这个“六叔”的确是本家的一个长辈,没出五服,细数起来他们的爷爷的爷爷怕是同一个人。说起六叔来,让父亲蓦然想起了早年的一段经历:祖父出于不公,带领全村的乡民暴打了鱼肉百姓的贪官(请参看《祖父那只令贪官为之胆寒的大手》一文)被当局以“此风不宜长”为名,下狱关押了两年,出来后突发暴病死去。当时家贫如洗,无钱给祖父买棺材,只好靠乡亲们捐助。祖父生前在乡里人缘很好,大家也都愿意帮一把,但苦于手头拮据,心有余而力不足(“乡暴”后参与打贪官的村民们怕当局报复都躲到外边去了,庄稼十有八九都荒废了)。大姑的公公陈举人出于脸面,勉强出了个大头。可棺材拉回来一比量,由于祖父的身量出奇的高大,难以入殓。大姑就找到棺材铺的老板要求换一口大点的。老板说他们经营的棺材除小孩子的大小都一样,像你家老人这样的身量就得量身定做,这样得额外添钱。棺材原本就是大伙捐助的,大姑哪还有钱往里添啊!她不好再向公公开口,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本家的一个六叔。六叔家境相对来说还可以,他不但有地种,外边还经营着一爿烧锅(酿酒)。更主要的是,这次痛打贪官的“乡暴”他没有参与,做了壁上观,所以经济上没受牵连。他在为自己有远见而沾沾自喜的同时,又跟祖父家划清了界限。原本就不怎么亲,这回就更加地不走动了。大姑以为他再生疏也是本家的一个亲戚呀,于是思虑再三就身着重孝牵着父亲的小手去了他家,一跨进门槛姐弟俩就跪在了地上。这时六叔正在堂屋里翻看一叠陈旧的账本,听到声音便抬起头来摘去老花镜向地当央瞄了一眼,当他看清来人是谁时,立马把眉头皱了起来。大姑赶紧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听后眉头皱得越发地深了。俺没钱!他非常直白地说,即使有也不能拿给你们打水漂。跪在地上的大姑赶紧解释说,他们只是暂借,等俩兄弟(指父亲跟大伯)日后有了生计,一定加倍地赏还给他。没想到这话一出,竟惹来了他一声啐弃:呸!就你那兄弟,也不撒泡尿照照,有啥出息!他这话是有所指的:大伯在祖父活着的时候出外谋生,一去便没有了音信(相关事宜在后边的《芙蓉香鸡店主的上门女婿》一文中将有所交代)听见没有,他随即便发出了逐客令:赶紧从俺这出去!别给俺带来晦气。

大姑气不公就回了他一句:六叔,话不能这么说,常言道:天不转地转,天阴总会有出日头的时候。

哼哼!六叔冷笑道:你想得好!就怕这日头照不到你兄弟俩头上,不信你就记住俺这话!……

大姑见此情况再二话没说,从地上拽起父亲转身就走了,没想到六叔在他们身后又甩出这样一句话来:告诉你们说,俺家的门槛不是你们这样的人想迈就迈的,咄!……

大姑嫌脚下的这块地忒脏,想早点离开,所以把父亲拉扯得哩溜歪斜地直往前跄。就在快要走出院门的那一刻,父亲恍惚看到一个跟今天来的非常相像的半大小子,身穿花长袍,站在靠门口的台阶上,正冲着他姐俩挤眉弄眼地做鬼脸儿呢。这,大半就是他吧?父亲心里想……

由于募不来钱,就只好将就。为了把祖父那高大的尸身成殓进去,最后只好用稻草把上身垫起来,使整个尸身成一个弓型,脑门儿顶着棺盖。目睹这一幕的大姑哭得死去活来,多少年过去了,总念念不忘……大半正是这个原因,父亲这次回来,大姑领着他把乡亲故里都走了个遍,就是没去拜访他这位“长辈”。是啊,人家说了:“俺家的门槛不是你们这样的人想迈就迈的”,既然不让迈,那就不迈好了。

六叔似乎已把他当年说过的话忘到了脑后,他对父亲回来未上门去拜谒他很是恼怒。他倒背着手在厅堂里踱来踱去,越想越气,不禁破口大骂了起来:有啥呀,不就是叫花子走运多赚了几个臭钱吗,竟在俺面前装起大来了,也不撒泡尿……刚想重复他过去说过的那句话,不知啥原因半路上又咽了回去。他随后把他那两个矮腿板凳似的儿子叫到身边来,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奚落了一通。老二显贵听了心有不服:他有啥呀?不就是个手艺棒子吗?俺兄弟俩可是读过书(两年私塾)的人啊!俺不信胜不过他,爹,你走着瞧!……这话让六叔那气炸了的心多少有一点平复。但左思右想,还是有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让他吃不香睡不踏实,特别是前些日子听说,父亲很轻易地就把他师傅身后的那一大笔遗产出让了出去,接着又出了一笔钱把破败了多年的家族祠堂又修葺一新……为这族里人没有不向他这个一向都不被自己看好的“晚辈”竖大拇哥说好的。他越想越生气,怒火中烧,竟生起病来了,卧床不起。娘的!俺好歹也是他本家的一个叔叔啊,虽离的远点,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来呀!……他头枕在发黑发臭了的枕头上心里想,俺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这时,他那双惨淡的目光落在了屋巴上,由于年久失修有好多地方的墙皮都剥落了下来,看上去斑斑剥剥的很不好看。哼,他有钱修祠堂就有钱给俺修房子,谁让俺是他本家呢!……想到这,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冲东厢房的显贵喊了一嗓子。这会儿显贵正在他自己屋里跟媳妇躺在炕上唠闲嗑呢,听爹爹叫便趿拉着鞋颠颠地跑了过来。六叔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显贵搔着他那光脑门儿想了会儿说:

行,爹!你这招想的好,他要不答应,咱给他张扬出去,他脸上也不会好看。俗话说的好:光脚的还怕他穿鞋的。

去你娘的!咱是光脚的嘛?

六叔认为他比喻不当就啐骂了他一句。显贵腆着脸笑着说:俺只不过是这么说说罢了,咱哪是光脚的呀,是不是爹?……

就这样,显贵丝毫也没耽搁,就来到了大姑家——这是大姑搬这以后头一次来造访——他寒暄了几句,没等人让就自己一屁股坐到了房正中的一张椅子上,把二郎腿翘了起来,先是云山雾罩地忽悠了一通,随后就转到了正题:俺爹说了,修祠堂那么多的钱你都出了,比起这来,俺家的修屋钱破费不了你多少,你肯定拿得出来。

听他这么说,一旁的大姑刚想开口,父亲微笑地冲她摆了摆手,然后转过脸来说:好,这孝我尽,只是眼下手头花得有点空,这钱我回去后立马就给六叔汇过来。

没想到这事情会这么顺利地就解决了,显贵高兴地把嘴一咧,说:好,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懂规矩,这事咱就这么定下来了。再有,再有……他转着眼珠子说:兄弟,你在外边如今发迹了,也别忘了提携提携你哥俺,咱毕竟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王”字来,是不是,兄弟?再说了,俺是个读书人,有学问——他在说这句话时加重了语气,显得很自豪——不能老闲在乡下,看看在你柜上给哥物色个好差使做做吧。

父亲说:我那里都是些技术活儿,你不一定能干得了。

显贵悠地放下脸来:兄弟,你说啥呢!哥去你柜上可不能当老薄待(俄语pa6oчnn,买苦力的意思),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少说也得给俺个掌柜的当当。

父亲无心再跟他纠缠,就应付道:这事等以后再说吧,有合适的差事我告诉你。

好,兄弟,这事就这么敲定了,哥在家静候你的佳音!他又啰嗦了半晌,这才抬屁股走了。

当他那矮腿板凳样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母亲很不客气地对父亲说:俺怎么觉得你这本家兄弟脸皮厚得连自己能吃几碗干饭都不知道了!

在一旁的大姑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六叔要没糊涂,就不会把他当年对咱姐弟俩说过的那番话忘脑后边去……

父亲笑了下说:都过去的事了,咱不去跟他计较了,更何况他已是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好歹也是本家的一个长辈。

你说的也是!

大姑是个宽容的人,若当年他不是那么的绝情,她是不会去计较的。

然而,父亲哪里知道,他的宽容换来的竟是一次次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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