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师母为丧夫失子而痛不欲生

历时四十三天，行程两千多里路，饱尝了艰辛困苦，师傅和两个师兄的灵柩，在父亲的陪护下，终于回到了这片曾经养育过他们的土地，实现了落叶归根、尸骨还乡的愿望。当驮着棺椁的马队刚刚出现在村口，就迎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旋律凄惶的唢呐声，随后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挣脱身旁人对她的搀扶，踉踉跄跄、疯一般地扑将过来，张开双臂就要去抱走在前边的师傅的那口棺椁。她的这一举动，让两旁驮棺椁的牲口有些受惊，其中的一匹惊恐地翘起了前蹄，另一匹则打着响鼻屁股向后坐，夹在中间的棺椁瞬间就有倾覆的危险，赶牲口的驮夫赶紧拥上前来制服，然而他们竟疏忽了扑上前来的老妇，就在脱了勾的棺椁马上就要压到老妇身上的那一刻，父亲不顾自己被挤压的危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把她抱离险境。大概是由于情绪的唆使，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在父亲的怀里挣扎呼喊着：你不要挡着俺，俺要去见他！俺要去见他呀！父亲抱着她不松手，驮夫利用这个空隙控制住牲口，且回过头来征求父亲的意见：掌柜的，你看咋办？父亲没有犹豫，立马做出了决定：先停下来，让我师母看过了再走。其实，这以前父亲并没跟师母谋过面，她长的什么样儿，父亲一无所知，但根据她的举动父亲判断出了，她定是师母无疑。驮夫按父亲的指示，做了停灵的处理，当两旁的牲口刚一牵走，老妇便扑上前去抱住师傅的棺椁大声恸哭起来，且边哭边数叨道：孩子他爹，俺的两个儿啊！当初你带他俩走，说用不了多少年，你就给俺挣座金山银山回来，可现如今金山银山没挣到，你们爷仨却……这么躺着回来了，俺的老天爷，这可让俺怎么活啊！……老妇的哭诉让苍天为之动容，让大地为之悲秋。在场一些穿白孝服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一些妇孺也跟随老妇大声地哭喊起来，其情景大有惊天撼地的感觉。老妇抱完了前边男人的棺椁后，又转到后边去抱两个儿子的棺椁，此时此刻，她恨不能展开自己的一双手臂，将三个棺椁一股脑地全都揽进自己的怀里。她哭着哭着便瘫软了下来，就在倒地的那一刻，父亲身旁的一年轻女子突然冲了上去将她抱起。那女子眼里虽含着泪，却没跟其他那些跪在地上的女子一样哭得一塌糊涂。她很冷静地将老妇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掐住她人中，待她苏醒过来，她招来两个身体强壮的妇女将她架走，随后异常果断地指挥道：起灵，进村！跪地的孝子们把路让开……在众村民中她的话语是那么的有号召力，她怎样指挥，众人就怎样去做，到这时父亲才意识到，这个岁数不很大的年轻女子，竟然是村民推举出来掌管这场葬礼的大祭司。

父亲被师母失去众多亲人的痛苦深深地打动了。是的，这三个故人，无论哪一个都跟她牵肠挂肚，别说是仨，就是其中的一个离她而去也够让人撕心裂肺的，更何况是三个一起呢，所以，在这一刻，无论激发出她怎样异常任性的举动来，都是可以理解的。父亲同情师母的遭遇，但是对于她以前的一些抉择却不甚了了。据师傅跟他身边的人讲，师傅一起根儿并没有完全拒绝她到自己身边来跟他一起过。当有了大师兄后，师傅就企图将她一起接过来。可是家中的房产跟十几亩田地却成了她的绊马索，她担心她走了这些家产没人照料，更怕年头多了旁落他人。这以后随着家产的不断增多，她留乡看家的心思就更加笃定了，她宁愿忍受远离亲人的痛苦，也不愿意舍弃家中的财产半步。她很满足置身于家产中的孤寂生活。父亲想，如果她不迷恋家产紧随男人身边，眼前这种丧夫失子的惨状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呢？……然而，不管咋说，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眼前的境遇实在是令人痛心，在整个葬礼过程中，父亲这个饱受沧桑的硬汉子，不止一次地泪盈满眶……他同情这位孤苦伶仃的老妇，心里默默做出了承诺：要是师母同意，他愿意承担起对她的赡养义务。可是她对自己的无端冷漠和一些令人不可思议的做法，却让父亲感到十分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