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父亲有生以来谈成了第一桩生意
父亲一跑出院子,正好跟从镇里归来的娜嘉撞了个满怀。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么匆忙?
走了。
谁走了?
就是你说的那个赶小马车的客户。
生意谈妥了吗?
没有。
那怎么叫他走了呢?
师傅跟人家要高价,他还以为跟从前似的。
那你这是去追那个客户了。
对,你看没看见他朝哪个方向走了?
没有。
父亲跑出胡同,用手搭着凉棚朝路两边看。
娜嘉从后边跟上来:我是从镇子里回来的,一路上没碰见他,这说明他没回镇子里去。
嗯,你猜的不错。
于是父亲转回身来,把目光集中到往结雅河方向去的路上,他很快就在脚底下泥泞的小路上发现了线索:你看,这里有两道车轱辘印,他肯定是沿着来的路往回走的。
娜嘉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嗯,这一道是来时压的,靠边的那一道是往回走压的。你真聪明,瓦西里!你照这个方向去找他,肯定能找到他,快去吧,说不定他这会儿还没过桥呢。
是的,山猫李说的没错,刚才来过的那个客户,的确是个俄籍犹太人,名字叫艾尔曼。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他的毛发和眼睛都是黑的,跟大多数华人一个样,所不同的是深眼窝,大鼻子,而且由于鼻梁特鼓,到了鼻尖处又有点下滑,便形成了一个鹰嘴的样子。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并不奸诈,相反,却是挺随和的。他原来生活在俄罗斯的西部里海边,那里的气候温暖而湿润,之所以来到这较寒冷的远东地带,是受想要做成一桩事业的驱使。他看好了皮货这一门生意,想要将其做大做好,可尝试了几年总不十分如意。一向在生意方面善于经营的头脑帮助了他,想要打开市场的唯一出路,就是把握好自己经营的商品的质量。他从同行中得知了山猫李的情况,便从驻地伯力来到了这里,他手头正好握有一笔生意,是军需品——一个中队边防战士在寒地宿营时用的三百多张皮褥子——青一色的极地产的老狼皮。这种皮子熟起来多少有一点难度,可由于自身的价值又不像水獭、海龙、紫貂那么高,制作的手工费尚属低档——也就是说要不上价钱,好在它是一批货,多达三百多张。他早知山猫李做工好,要价也不菲,提前有思想准备,务必做成这笔生意,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山猫李一张口开价高的离谱,如果他接受下来,这笔生意不仅赚不到多少钱,弄不好还要搭进去一些,得不偿失,无奈之间他只好选择了走。他赶着小马车,一路走一路思忖着,心里很纠结。原本是抱着一腔希望远道而来,没想到……可是回过头来又一想:你不就是想借此机会打一个翻身仗吗?如果能就此改变了命运,即使搭进去一些也是值得的。当马车行止到结雅河桥头时,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行车速度,最后竟停了下来:是的,为了今后的事业能有个转机,拼一下也是值得的。他正要掉头往回走,就见一个赤脚少年气喘吁吁地朝他奔来,并频频向他招手喊道:
先生,先生,等一等!等一等!
艾尔曼转过身来问:你是叫我吗?孩子。
对!父亲说。
艾尔曼有点奇怪,把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先生,您刚才去过山猫皮货店,对吧?
没错,我去过。
父亲有一点腼腆,但还是振作了一下自己说:我是这家店铺的伙计,你刚才接触的那人是我的师傅。
哦,是这样,小伙子,你找我要说什么?
咱们、咱们……再重新谈一谈好吗?
重——新——谈——一——谈,谈什么?
谈生意啊!
你——跟——我?
对呀!
艾尔曼微微蹙了下眉头:你——代表谁?
代表我,也代表我师傅啊。
艾尔曼瞅着眼前这个满身褴褛又打着赤脚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这可能吗?
可能,当然可能。只要是我们之间谈妥了的事就一定算数。
哦,这么肯定?
对,板上钉钉的。
他在父亲的脸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从那一双诚实无邪的眼睛,他断定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儿戏,于是他决定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你说吧,小伙子,你想跟我怎么谈?
你觉得师傅给你的要价有些高,是吧?
何止有些,而是高得出奇!
那就降低点吧。
多少?
三卢布一张。
这比起别的皮货店的要价也是高的。
那就两卢布五十戈比。
能保证质量吗?
能,绝对能!
凭什么做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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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山猫皮货店往日的信誉。
如果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