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困境中父亲对师傅不离不弃

两个儿子都死了，苦心经营多年的皮货店也没了，这对曾经辉煌过的山猫李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他从此一蹶不振，整日沉浸在酒水之中。这天，他一改往日一睁眼就要往外跑的习惯，面容憔悴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独自一人喝闷酒。他身边没有任何下酒的菜肴，只有半瓶伏特加，他每喝一口就用袄袖子揩一下长满胡茬子的嘴，然后透过歪三扭四的木栅栏，看远处结雅河上往来的船只，要不就眯起眼来眺望高远湛蓝的天空，阴晦的脸上布满了愁容……

父亲的健康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不但能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还能拿着扫帚打扫飘落在小路上的“榆树钱”。他把集中成一小堆一小堆的“榆树钱”用土陪起来，再用脚踩踩实，然后拖着扫帚往回走，正待上台阶的时候，恰巧赶上师傅把最后一滴伏特加倒进嘴里去，他摇了摇空瓶子，很失落地将它扔到了脚底下。

没有了？我去杂货店给你赊。父亲说着就要躬身去捡脚底下的那只空瓶子。

师傅摆了下手，说：不用了，回屋去吧！回屋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

父亲很不解：收拾东西干啥呀？咱不在这住了，又要搬家？

师傅避开父亲投过来的询问的目光淡淡地说：俺没地方去，还要在这儿住，要搬家的是你。

父亲愈发地懵懂了：你想让俺……往哪搬啊？

师傅用下颌指了指远处的结雅河跟阿穆尔河的交汇处，一字一顿地说：过会儿江那边的刘爷派人来接你回去！

接我……回去？父亲吃了一惊。

对，接你走！师傅喘了口粗气：是呀，这多年来你跟着俺吃了不少的苦，总算熬出头来了。回去吧，回到刘爷那儿做你的少爷去吧。接你的船一会儿就到，快去收拾收拾吧。

父亲没答话，也没动地方。师傅瞄了他一眼：咋？俺说的话你听不懂还是咋的？那俺再跟你说一遍：江那边的刘爷——也就是几年前送你到俺这来的你那师叔——要接你回去，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跟着俺受苦了，在家吃香的喝辣的有人伺候，出门有车坐，去吧，回去做你的少爷去吧。

那你呢？父亲问。

俺？你不都看见了嘛，糟老头子一个，两手空空，在这儿过一天是一天，等死吧！

那……父亲沉吟了片刻，那我也不走。

师傅一愣：你……你……说啥？俺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父亲提高点声音重复了一遍。

啥！啥！你……不走？

嗯，不走，跟你呆在一起。

你傻呀！放着少爷不做，跟俺在这儿等死？

父亲摇了摇头说：不会吧，师傅，咱不是还有一双手吗？

师傅啐了口吐沫说：你以为有双手就能过上好日子？做梦去吧！

父亲不解：你原来不就是靠着一双手在这立下的门户嘛？

那是过去！

现在不一样嘛？

不一样！如今俺臭狗屎一个，谁还愿意来光顾俺？走吧，快走吧，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别错过了机会！

父亲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咋？你还是不想走？

不走。

你留在这儿做啥？店都没了。

不是还有你吗？

俺？俺不跟你说了吗，如今的俺糟老头子一个，两手空空啥都没了，你没看见？

看见了，就为这我才要留下的，做大师哥跟二师哥没做完的事！

啥？啥？你想要给俺……养老送终？

父亲点了点头。山猫李一下子把脸别了过去，肩头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娘的！俺不用你管，快走你的吧！

他喊道，又捡起脚底下的那只空酒瓶子仰头往嘴里倒，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滴伏特加流出来，他气恼地正要摔瓶子，被父亲攥住了手腕，把瓶子夺了下来。

你……你……要去哪儿？山猫李火气很足地冲着向栅栏门走去的父亲的背影嘶声喊。

父亲答道：给你去打酒。

那你不等他们来了？

父亲走出老远才回头说：让他们咋来咋回吧！……

当看到大管家许昌独自一人走下马车，刘振庸很觉奇怪：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呢？俺侄子呢？

他不回。

为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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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没说。

刘振庸沉吟了一会儿：他是不是还在记俺的仇？

不像，看少爷那样子倒像是舍不得把师傅一个人丢下。

嗯，要是这样的话，他可是个有仁有义的孩子！

没错，许昌说：我也是这样看，所以没怎么太难为少爷。

你做的对，刘振庸点了点头：不过，店没了，两手攥空拳，他们从今往后的日子不能好过了。

是这样的，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