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皮子熟得好，这让山猫李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多日来一直肃杀的面孔儿也露出了一丝悦色。然而最关键的活儿还在后边，这就是取材和拼接。从一张熟制好的皮子上不显山不露水地裁取一条皮料，这是操此手艺的门内汉享有的一条生财之道，干这种事的大有人在，然山猫李却不在其内，他认为这是鸡偷狗盗的营生，正人君子是不干这种事的，想多挣钱，把活计做好多要一些手工费就有了。不过，这次他破了天荒，在他加工后的皮子上裁取一条他所必需的皮料，不同的是，别人是偷偷摸摸进行的，而他却是正大光明的索取，而且以不收取加工费为代价。皮料裁剪下来了，几个像常师傅这样的老手拉开架势准备拼接，却被他给制止了：忙你们的去吧，这个俺自己来。

咋？掌柜的，你还信不过俺们？

山猫李没说信过信不过，只又重复了一遍他先前说过的那句话：忙你们的去吧，这俺自己来。是的，这会儿他谁都信不过，就相信他自己。夜里，他把劳金们一个不留的都打发走，又掌起那盏白炽一样的瓦斯灯，戴着老花镜——通常都架得很低很低，卡在鼻头上——独自一人，把那些窄窄的皮料对过来对过去，先用线大致地连在一起，成一整张，翻过来左看右看，全然成一体，这才飞针走线的往一块拼接，其速度之快，技艺之娴熟令人瞠目咋舌。

一日夜半，父亲起来小解，见师傅仍在灯下忙碌，便忍不住走过去看看他身边的伏特加是否都喝没了，准备给他再换一些来。师傅眼没抬继续劳作着，说：

你不去睡过来干嘛？

看看师傅身边还有酒没酒了。

山猫李晃了晃身边的一个酒瓶，听有声响，就说：还有，你去睡吧。

父亲没有走，站在师傅跟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忒晚了，师傅，你歇会儿吧。

山猫李抬眼看了看父亲，没好气地说：俺倒想歇，可歇了谁替俺干，你？

俺、俺……父亲不知怎么回答好。

快睡你的觉去吧，都是些没用的货！

山猫李虽这样骂，但口吻上却显得比以前温和多了。

连续十多天，他终于按皮大哈的纸样把一扇一扇的皮料准备出来了，这回他没拒绝让常师傅跟那几个老把式帮忙，一起用了三个昼夜，把皮大哈做出来了，当这件浸透着山猫李跟他劳金们心血的海龙皮大哈被穿在一个立体模特的身上时，一个惊人的奇迹出现了：

呀！这不就是那件丢失了的皮大哈吗？

是啊，是啊，看上去跟将军夫人的那件一模一样！

嗯，他就是有金睛火眼也难辨真假啊！

就是！就是！这回好了，不用愁交不了差了。

是啊，咱山猫皮货店这下可得救了，这是老天对咱们的照应。

哪里，是咱掌柜的手艺高超，才有这回天之术啊！

不假！不假！……

劳金们都把敬佩的目光投向了掌柜的，有的竟忍不住冲他拍起巴掌来。山猫李一扫多日来凝聚在脸上的愁容，冲着大伙拱了拱手：

多谢弟兄们帮忙！多谢弟兄们帮忙！三儿，三儿！见到父亲从人后边现出身来，他吩咐道：拿酒来，每人都喝上他一杯，去去他娘的邪气！

父亲响快地应了一声，此时此刻他也跟大伙一样，有种解脱重负的轻松感，他给每个师傅的杯子里都斟满了伏特加，给自己和二师兄也留了一丁点，当师傅们举杯喝酒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一饮见底，尽管呛得直咳嗽。

山猫李抹了下嘴巴，丝毫也没耽搁立马打发人给将军夫人送衣服去。父亲趴在二师兄的耳边小声说：这回该把大师哥放出来了吧？

二师兄点头，想跟爹爹说，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怕啥？

俺怕、俺怕……爹爹冲俺发火。

那俺说！

父亲乍着胆子扭过头去叫了一声：师傅！

啥事？

这回……这回……该让俺大师哥出来了吧？

山猫李瞪了他一眼：就你爱管闲事！好吧，就放他出来吧，这个惹事生非的浑帐东西！说着，掏出钥匙扔给身边的一个年轻劳金：去，把那个丧门星给俺放出来吧，陪他到澡塘洗个澡，再去剃剃头，把一身的龌龊收拾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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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劳金答应着向后院堆栈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