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亡羊补牢，做最后一拼
事发以后，山猫李的生活处在极端地混乱之中，活计也不干了，整日泡在酒水里边，醉了就开始打骂、摔东西，看什么都不顺眼。常师傅、盛师傅——这些在劳金中有点身份的人——想要劝说劝说他，也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险些没挨打。至于父亲、二师兄和一些年轻点的劳金则成了他的撒气包，无缘无故地就要被他捶打一顿，所以店里的人见了他就如同见了豺狼虎豹一样，惟恐躲避不及。他不打不骂的时候，便没完没了地唠叨着这样一句话：完了，俺的生意完了，等着挨罚坐大狱吧！老天爷，俺是哪辈子没做好事，生了他这么个孽种，罪过呀，罪过！……于是，新一轮的哭闹、摔打又开始了，干活的案子被掀翻了，做完的或没做完的皮子扔的到处都是，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将那几把锋利雪亮的皮刀藏起来，他会用这东西把作坊里的一切都砍个稀巴烂……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店里人都在焦虑这日子何时会是个头时，他在一次醉倒长睡醒来之后，突然冷静了下来：是啊，这样闹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等待他的还是那两扇阴森森的、让他一想就心惊胆战的牢狱大门。与其等着被人押送进去，还不如想想办法化险为夷呢。是呀，就凭着你这身制皮手艺，还愁做不出一件跟将军夫人一模一样的皮大哈来吗？是啊，是啊，俺咋一开始没想到这么做呢？他娘的！都是那孽种把俺气糊涂了，让俺有路也不知咋去走。可是、可是…俺光有手艺也不行啊，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炊。做大哈得有料，短时间内俺到哪儿寻找那么多、那么高贵的海龙皮呢？……这时，父亲拐着一提篮伏特加战战兢兢地朝他走来，准备把他身边的空瓶子替换下来，他触景生情，幡然醒悟：对呀，这有什么难的，过江找一下刘爷，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嘛！想到这他拿一瓶伏特加，用牙咬开瓶堵咕嘟嘟一口气喝光，把瓶子往地上一摔，叫了声：三儿！父亲换完酒刚想转身走，听叫，吓了一哆嗦，心想：咋？俺啥地方没做对，又要挨顿揍？他自知逃不过，便用胳膊护着头挪身过去，没想到这回师傅没打他，只说了句：去，给俺叫辆车来，俺要过江！父亲吁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落地了，他应了声飞快地跑了出去。山猫李简单地梳理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在乘车向江南岸进发之前，他把劳金们都叫到身边来嘱咐道：谁都不许到外边讲店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谁要把将军夫人的大哈丢失的消息传播出去，俺就让他卷铺盖卷儿走人。劳金们为了让他放心，齐声说：家丑不可外扬，这道理俺们都懂，你老放心好了，谁要多嘴，俺们就把他舌头割下来让“杰克”吃了！山猫李点点头，说声好，就启程了。一路上他不时地催促车老板快点赶。他这么有信心是有原因的，他跟刘振庸不仅仅是生意上的老搭档，而且前年大管家许昌曾代表东家找过他，刚刚从美国的阿拉斯加进了一批——有五百多张——上好的海龙生皮筒，要让他给加工成熟皮，被他以手头活儿多忙不过来给回绝了，他知道刘老板深知经他手熟制的皮子跟别家做工不一样，其商场价位起码要多出三成到五成来，所以他宁可存在库里等着，也不轻易另找加工的主儿。另外，他破格收了他师哥的孩子为徒，这份情他刘老板也是要还的……
许昌正在帐房里清理帐簿，听说山猫李来了，赶忙迎了出来。山猫李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只是没提儿子闯祸的事。许昌想了想说：
我看这事能行，只是我得先跟东家商量商量。
好，你去商量吧，俺等着，不过要快，耽搁不得。
放心，我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他小跑着去了上房。这会儿刘振庸刚吃完了早点，正翘着腿一边听着唱片机里播放出的京剧大师岩菊朋的《打渔杀家》，一边闭目养神。许昌附在他耳旁，把山猫李的来意转告给了他，他睁眼说：
这批活儿咱前年不是找过他吗？他死活不接。
是，可这会儿他又自己找上门来了。你看给他不给？
许昌哏也没打脱口就说：给！这五百张美国进口的上好的海龙皮本身就够金贵的了，再经他手一加工，就金上加金了。再说了，他不要咱一分钱的工钱，只让他在每张皮的脊背上切一指宽的皮条就行。
哦？这事够蹊跷的了，他这是打的啥算盘？我说许昌啊，他这里边有没有啥猫腻啊？
许昌说：这李师傅脾气虽倔点，可从没做过坑人的事。再说了，他这是告诉咱了，要是不告诉他私下里偷偷地切一刀去，你知道哇？就他那手艺！
刘点点头：可也是！
所以，许昌说：管他打的啥算盘，只要能把咱那批皮货变成金子就行。
嗯，是这么个理儿！
许昌接着又说：话又说回来了，他能破例收咱孩子到他门下学徒，也是给咱好大的面子呀。
就是，就是，他有事咱得帮，什么钱不钱的！
是，老爷，就这么定了吧。
定了，出了事儿俺自己顶着。
刘振庸一锤定音，并拿出他平素固有的那股子豪爽劲儿来，约山猫李在他府邸里小住几日，还想领他到黑河镇里最好的馆子里去吃顿饭，都被山猫李一一拒绝了：
刘爷，你的心意俺领了，眼下这批货俺火上房等着急用，啥原因先不便跟爷挑明，日后再说，这会儿你把那批货尽早送过去，就是对俺老李最好的盛情款待。
刘振庸是个善解人意的人，没再多说，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强求不如从命，这顿饭就放在日后再请吧。许昌啊！他侧脸叫了一声。
许管家应道：东家！俺听着呢。
传下去，让他们连夜把那批货出库，打好包明儿个一早就送过去。
是，一准照办。
许昌跟山猫李做了个失陪了的手势，便转身匆匆地离去。山猫李一改他往日那种七个不理八个不在乎的生硬傲慢的态度，拱着手对刘振庸一连说了好几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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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山猫李又立马打发人给将军那边送了个信，说要等一批进口的好皮料才能把皮大哈虫蛀的地方换下来，要是等不及的话，就把皮大哈原封不动地给他送回来。将军回信说，可以等，但要在尼古拉二世沙皇登基十周年之前，而且一定要修好，不得有丝毫的破绽，否则将给予重罚。山猫李全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