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走出国门前往对岸的布拉格维申斯克
当父亲洗了澡,理了发,换了装,被许昌领到商场走廊的一面镜子跟前时,他几乎认不出自己来了:头型改了,剪短的头发向上蓬松了起来,套头的制服有了肩,铜扭扣排成行闪闪发光,腰间扎一条细牛皮带,瘦瘦的裤子紧裹着双腿,脚上穿一双齐膝盖深的皮靴子,由于有了鞋后跟,他不仅看上去比先前高点了,而且整个身体也显得笔挺了许多……尽管这一切看上去比过去帅气多了,可父亲却并不满意。他斤着鼻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从镜子里对站在他身后的许昌说:
许大大!
嗯?
你干嘛要把俺弄成这么一副模样?
因为那边的孩子都这样啊。那我也得跟他们一个样吗?
是呀,这样他们就不把你当外人了。
可俺觉得……
不习惯,是吧?
嗯。
乍穿都一样,过些日子就好了。
可俺还是不喜欢。
那怎么整?剪掉的头发没法儿再接上去了,脱下来的那身衣服和鞋子也被一帮拾荒的孩子抢走了。
要不回来了吗?
跟谁要?早跑没影了。
唉!父亲搔了搔翘翘起来的短发,学着大人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喘了口粗气:要不回来就算了,谁穿都是穿。可是……
可是什么?
大姐给俺做的那身棉袄可不能扔,俺得带上。
到那边冬天会给你换新装的。
俺不要,俺就要大姐做的那身棉袄。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是大姐一针一线给俺缝的,见了它就像见了俺大姐一样。
噢,是这样!那好,我一准找来给你带上,你还有啥要求?
父亲想了想摇头道:没了。
那好,趁着天还早咱们过江去吧。你的护照跟其他一切手续我都提前给你办好了。
护照?干嘛要办这玩意儿?
因为你要出国呀。
出国?听师叔说不就是过江到那边去吗?
对呀,过了那条江就是俄罗斯了。
就是在火车上见到的大鼻子、黄头发、蓝眼珠子人的国?
对,对!你还怕他们吗?
不怕了,他们不也是人吗?
是,只不过跟咱们中国人有点不一样。
俺去学艺的那个师傅也是这样的人吗?
不,不,他跟咱们一样也是中国人。
是嘛?那他不在江这边,干嘛还要去那边?
那边虽属俄罗斯的地儿,但有一多半都是咱们中国人。
哦,这是咋回事?
这个嘛,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而且即使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明白,等过去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明白了。
他们说着搭上一辆马车向黑龙江边走去,一个时辰多点就又转乘一只不很大的舢板船朝对岸驶去。上了岸他们照直向边防检查站走去。
俄方边防检查站是跟中方的边防检查站正对着的,这里边防人员个个都身着军装,肩挎步枪,一副冷峻不可侵犯的样子,对过关人员一概都是公事公办。然而当他们一抬头认出来人是许昌时,竟然换了一副笑脸,他们用俄语跟他打招呼,许昌也操着一口熟练的俄语跟他们攀谈。一个下士草草看了遍证件,然后拍着父亲的脑顶说:
这就是那个要来我们这边定居的孩子吗?
对的,他是来这边投师学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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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么小就离开了妈妈?
没办法,上帝已把他的爸爸妈妈接去了。
是个孤儿?够可怜的了!
是啊,命运就是这样安排他的。
下士端了下肩膀,摇了摇头:学成以后还要回去吗?
不一定,或许会成为这里的永久居民的。
哦,是这样。愿上帝保佑他!向后退了一步,敬个礼,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