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山猫李其人其事
父亲投到他门下的这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这里就我所知向大家简略地介绍一下:山猫李老家山东,既然跟祖父是同乡,自然也是莱州湾的人了。他年轻时在家务农,由于家境贫寒难以度日,便跟随家乡的几个哥们儿搭伴儿,远渡重洋来到了大清发祥地东北,又辗转多地最后在黑龙江边一个叫“黑河大屯”(一称海蓝泡)的地方落了脚。如今这里已被叶卡特琳娜二世时期的沙皇俄国掠了去,改名为布拉戈维申斯克(报喜的意思),而流经这里的那条大江,也被他们叫做了阿穆尔河。他那年只有十六岁,由于没有什么技艺,最初在码头上当脚夫,给往来于南北两岸的商船搬搬扛扛,赚点小钱糊口。也活该他走运,这天江面上风大浪急,一些运货的商船都停泊了,他跟伙伴们闲来无事,便猫在一个避风的旮旯里摆龙门阵。正摆得热闹时,忽听有人在岸边喊:不好了,翻船了,有人掉江里去了。他跟伙伴们冲上一高岗往江心里看,果然一舢板船倒扣在江面上,船工自顾自地奋力地往岸上游,而水中仍有一人由于不善游泳在拼命挣扎,还时而跃出水面高呼:救命!救命!……山猫李(那时他还没这绰号)是在海边长大的会游泳,见此情景,甩掉鞋子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要往水里冲,有同伴拽住他说:你别去,风大浪急,危险!救人要紧,顾不得那许多了。
他推开那人手,一头扎进了水里,甩开大臂没多会儿工夫就游到了那落水人跟前,用一只胳膊勾住他下巴抬出水面,一只胳膊奋力划水,最终将他拖到了岸边。还好,那人吐了几口江水便很快清醒了过来。他第一意识就是指着那几包仍在江面上漂浮的货喊:俺的皮子,俺的皮子啊!……
有人在他身边讥笑地说:你命保住了就够不错的了,还要的什么皮子呀?
那都是些上等皮子啊,每张都值好几两银子,丢了它俺往后的日子还咋过呀,天爷!
有人说:你出个价吧,俺众兄弟替你捞。
然而落水人还没张口,就听“扑通”一声,山猫李又扎进了水里。只见他先游到江心,把倒扣在水里的舢板船翻过来,晃了几晃把船里的水泼出去,然后推着它把依然在水面上漂浮着的几包皮子捞进了船里。
一共六包对吧?他把船推到了岸边,抹了把脸上的水问。
落水人忙说:对对对,没错儿,就是六包,就是六包!……
他把手伸进怀里正要往外掏钱,没想到一转身救他的人不见了。
你傻呀!山猫李的许多伙伴后来见了他说:你救了他命,还把他那些值钱的货都打捞上来,咋连一文钱的报酬都不要呢?去,找他去,要了钱咱弟兄们聚到一起喝顿好酒。
山猫李笑笑:算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俺爹说的。
可你还给他……
嘿嘿!帮人帮到底嘛,杀人杀个死,就是这么回事。
打这起有人开始叫他“傻冒儿”,他听了也不以为然……
这天,他装完了一船货,拿了工钱,正准备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就见一个人影盖过了他头,他仰脸看看,投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个月前救的那个落水人。
你很累吧?落水人问。
不累!山猫李随口答道。
不累出了那么多的汗?给!落水人将一方汗巾推给他:把脸上汗擦擦。
不用。
别犟了,快擦擦吧。
李只好把右手攥着的几个铜板移到左手上,然后接过汗巾胡乱地把脸和脖子擦了擦。
你手里拿的是劳金钱吧?
嗯。
多少?
李把手展开让他自己看。
一、二、三……落水人一枚一枚地数着,总共才八枚啊?太少了!
不少,不少,够吃晌午这顿饭的了。
你满足了?
李点点头。
告诉你说吧,你干一个月挣的工钱还不如俺一天赚的多。
是吗?
俺没跟你撒谎。
你干的啥活儿,这么挣钱?
制皮子啊!
就是你那天在江里帮俺打捞出来的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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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这样?李陷入了沉思。
你想不想跟俺学?
想!可俺笨手笨脚的能学会吗?
能,就从你那天打捞船跟货物的灵巧劲儿俺断定你能!
俺可没钱啊。
不要钱,只要你肯吃苦就行。
真的?
真的!
山猫李眼里迸出了火花,他立马跪倒在地上给师父磕起了响头。
起来,快起来!师父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师父是制皮世家出来的人,对制皮技艺颇有研究。他看准了这救命恩人不仅心地善良,而且极为机灵,于是就将自己的看家本事毫无保留地全部传授给了山猫李。山猫李苦心学习,出徒后又经过自己的多年磨砺,制皮手艺在他身上锦上添花,越练越精,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据说,经他手制作出来的皮子身价倍增,尤其是那些类似海龙啊、水獭啊、紫貂啊、银狐啊……的高等皮子,堪比黄金。两岸的高官大贾、甚至于王公贵胄都慕名来这里找他做手工。他向来都是一口价,嫌贵你就另选高门。然而凡是看过他做的手工,都会眼睛一亮连连称道:值!值!再花多一倍的钱也不冤枉。他在布市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开了一家前店后作坊的制皮店。生意越做越大,店面也越扩越大,几乎占了大半条街。他也由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富商。
有了钱便回老家娶了媳妇,他原本想带在身边的,可这些年来他在家乡购置了房屋和不少的良田,这些都需要有个可靠的人替他经管,最后这个差事便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他刚进门的媳妇身上。他每隔个三、五年回去一次,又带些钱给她,她过日子花不了就又都买了地租赁出去。这样一来她的腿就被越拴越牢,更没有机会来关东陪伴夫君了。
山猫李有个怪毛病,干活不干完是不肯罢休的,为了补充繁重劳作消耗掉的体力,多年来他跟酒结下了缘分。他饮酒就跟喝水似的,须臾不可或缺。他早上一睁眼就开始喝,一直喝到晚上倒头睡下。为了喝起来便利,凡是他做工的地方都要有酒摆放在那里,他想喝随手就可以拿来,不用下酒菜也不用人陪,他自饮自乐。有人给他统计了一下,他一年喝的酒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年的全部花销。除此之外,他还是个性情中的人,缺了什么也缺不了女人。媳妇不在身边,他就把性欲都发泄到那些招之即来的野女人身上。这些年来跟他私姘过的女人不下两打,这其中不乏黄头发、蓝眼睛、白皮肤的俄罗斯女人,而且都是年轻漂亮的那种。这里有个叫库莉查的娘们儿,二十几岁就委身于他了,两人在一起足足姘了有十多年,不是她不想做他的妻室,而是他有一个原则:外国女人玩玩行,做老婆还得是自己本民族的人,不然生的孩子就会串种儿。他常在街头巷尾看到一些混血的流浪儿,他对他们的父母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嗤之以鼻……
他跟他的发妻前后生了两个儿子,他们都稍一懂事就被他带到了身边,让他们跟自己学手艺。为了省事平日里他不叫他们的名字,而是简称为大(儿)和二(儿)。他对他们要求极苛刻,稍有差错就非打即骂,所以俩儿子都很怕他,他说啥是啥,唯他马首是瞻。他手艺精湛,赚钱又多,许多人都想投他名下学徒,可他一个也不收,这是尽人皆知有目共睹的。他有钱,恭维他的人多了,他的脾气也越变越坏,再加上总喝酒,看不顺眼张口就骂,有时还动手打人,所以人见他都惧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