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干秫秸美滋滋地享用着孩子们每天送给他的俩鸡蛋，以至于他那张瘪塌塌的老黄脸逐渐地现出了一抹红晕。他真的有神功教孩子们吗？胡扯，纯粹是胡扯！他哪里会什么神功，他在人面前搬弄的那些花招儿，全都是些骗人的小把戏。孩子们天真，阅历浅，好糊弄，而且动不动就容易走火入魔。他正是抓住了他们的这个弱点，诱骗孩子们上钩，乖乖地归顺于他，说啥孩子们信啥，让他们咋做他们就咋做。他让孩子每天都要把他家那口大缸的水担满，尽管孩子们做起来很吃力，也不敢抗命，因为孩子们就怕他说他们心不诚学不了神功。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工夫十多天过去了，干秫秸让他们干这干那，几乎把他家里的活都干遍了，就是没见他教他们神功，祖父和振庸有些急了：师父，你啥时教俺俩神功啊？
这不是在教你们吗？干秫秸说。
啥？你在教俺俩？
对呀！俺先前不是跟你俩说过嘛，学神功必须得心诚，俺现在就是要看看你俩心诚不诚，心不诚就学不了神功。
是……这样啊！那、那俺俩心诚不诚？
老老实实听俺话，叫干啥就干啥心就诚。
那俺们不是这……这样做了嘛。
还不行。
那、那……啥时候才行哇。
早着呢，好好干吧。
是，叔——啊不，师父！
俩孩子见干秫秸冲他们瞪眼，忙改口，眼里禁不住流出了辛酸的泪来，鼻子里一抽溜一抽溜地响个不停。然而，学会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魅力依然牵制着俩孩子的心，尽管心里老大的不愿意，但还是硬着头皮咬牙坚持去做。
如此一日复一日的延续下去，孩子们的那份好奇心和由此激发出来的热情早已不复存在了，他们虽还咬着牙去做，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都显得十分的倦怠。他们平素里的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早已落入两家大人的眼里：
这孩子到底是咋了，整天耷拉个脑袋像没魂儿似的。
是哩，这些日子连饭吃得都少了，会不会是得啥病了？……
一天，祖父像往常一样撅着屁股到鸡窝里去掏鸡蛋，被娘给逮了个正着：
怪得咱家的鸡老见不着蛋，原来是你拿走了。快说，这些蛋你都给俺弄哪去了？
起初，祖父还想搪塞，可总也不能自圆其说，最后不得不向娘道出了实情。
两家大人把孩子们这些天来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九爷听，九爷一边听一边晃脑袋：
这怎成！这怎成！俺得去规矩规矩他，不能让他在乡里这么为所欲为，胡闹下去。好了，这事就交给俺吧！
干秫秸的为人九爷是知道的，他原先也在演武堂里混混，好出风头不说，还总爱沾人便宜，这跟演武堂里的堂规极不相符，被九爷开了出去。如今他依然恶习不改，竟背着大人在孩子身上揩油，实难令人容忍，如此伤风败俗之举得及早治理，否则会玷污了全村人的好名声。可怎样才能既教训了恶人又能让受蒙蔽的孩子醒悟过来呢？他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决定带上两孩子一起去找这赖汉。
时值正午，干秫秸吃完晌饭正百无聊赖地骑在自家的门槛上晒洋洋，和煦的风吹得他有些犯困，于是就靠在门框上打起盹来，朦胧中他听见脚步声，以为两孩子来了，便呵斥道：
咋这会儿才来呀？缸都见底了，是不是找打啊！
九爷听了又气又恨，便冲他咳嗽了一声。干秫秸原本还想骂，可听了这声咳嗽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便微睁起眼皮瞄了一眼，这一瞄不要紧，顷刻间像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从门槛上跳了起来：
啊，是、是你老呀，九爷！
九爷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俺听说你近来武艺大有长进，还收了两位徒弟，特来你这会会。
听九爷这么说他神色大变，忙说：哪、哪里，九爷，俺就是那么点雕虫小技，哄哄孩子罢了。
呸！有你这么哄的吗？七尺汉子竟寻着法子沾孩子们的便宜，你不觉得伤天害理吗？
干秫秸知道九爷此次来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与其挨他一顿臭揍，还不如自己惩罚一下自己，于是就抡起巴掌抽起自己嘴巴来：
俺知错，九爷，俺不是人，是狗、是驴，该打，该打！……
九爷意识到，这正好是让孩子明白事理走出误区的时候，就厉声喝道：你伤风败俗，罪孽深重，该狠打才是！
干秫秸不敢不从，于是卯足了劲儿抽打起自己来，不多一会儿工夫就把鼻子、牙龈打出血来了。
九爷摆了下手说：停下来吧。
咋，九爷，你老饶恕俺了？
你当着孩子的面把话说清楚了俺就饶恕你。
你老让俺说啥？
你不对孩子们说你有神功可以刀枪不入嘛，咋只打了几下巴掌就出血了呢？
嘿嘿！干秫秸咧嘴一笑：九爷，俺那点小把戏你老还不清楚嘛，俺那是在刀刃上抹了点明矾，又在胳膊上吐了口吐沫就……嘿嘿，变出血水来了……
九爷扭过脸来对祖父和振庸说：听见没有，这就是他糊弄你俩的“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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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两孩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几天来的委屈积聚到了一起，瞬间暴发发了出来，两个孩子像两只狂怒的小老虎，“豁”地扑将上去连撕带咬。当着九爷的面干秫秸不敢还手，只畏缩地步步往后退让，最后被逼到墙根底下无处躲闪，便用胳膊护着头堆坐到地上。九爷见孩子们的气发得差不多了，就招呼他俩住手，然后对满脸赧色的干秫秸教训道：
人活着得活出个人样儿来，不能老这样不知廉耻的作践自己，让四邻八舍人都瞧不起。
是，九爷，你老说的对，从今往后俺一定照你老的话做，活出个人样儿来。干秫秸哭丧着脸说。
在往家走的路上，九爷对身边的两孩子边走边说：其实用手捏碎鸡蛋没啥难的，只要功夫到了别说鸡蛋，就是这石头——九爷用脚踢了下散落在路边上的几块鸡蛋样的河卵石说，也能捏碎捻成粉末末。
是嘛？九爷爷！
孩子们听了几乎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张开的嘴半天合不拢。
九爷爷，你不是在糊弄俺俩吧？祖父扯着九爷的胳膊说。
怎会，九爷从不在孩子们跟前撒谎。
那俺也能吗？
能，只是要下大工夫。好了，爷今天随便说说，这不是你们小孩丫子现在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