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高魁荣葬身海河二姑携女随夫远走他乡
死显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二姑必须狠下决心在高魁荣和张守成两个男人之间做出抉择。以前她在考虑这个问题时,对女儿福丫的归属问题似乎有所忽略,她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跟前后两个男人之间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是怎样的难以割裂。然而当老实人张守成沉默了几天后,今儿一开口就看到了福丫的归属问题。是的,她跟女儿福丫不是一体,福丫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但她的去留不是她做娘的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她还有爹啊,在这个问题上他跟她享有同样的权利。守成说得对,你走可以走,但福丫得给俺留下,她是俺身上的骨血啊。是的,是的,福丫跟高魁荣之间却毫无关系,既然你决定跟魁荣去了,那福丫的归属问题就得由作为她爹的张守成来决定了。那么她真有勇气舍弃了亲生女儿跟高魁荣走吗?
天哪!这怎么可能呢?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哇,是她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的呀!有了她在,生活就有了盼头、有了乐趣;有了她在,她才能把那不堪回首的往事撇到了脑后。她离开高魁荣会难过的,但是倘若她离开了女儿会更难过的,况且这中间还联系着张守成的一份情,这些年来他对自己也是很不错的呀……
想到这里,二姑的心思动摇了,特别是想到倘若她跟高魁荣回去就必然要见到至今还活着的婆婆和尚媳妇。别说是见她,就是偶尔一想到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儿,她心里就会突突地打颤。再说了,她已是个在众人面前宣布为死了的人了,如今再活着回去,算是怎么回事呢?是呀,即使是好说也不好听啊!……想到这里,二姑越发坚定了自己留下来的决心。
这天一早起来,二姑像往日一样伺候张守成去上工,在临出门时她嘱咐说,晚上回来时捎些布料来家。张一愣:
捎那干啥?
俺想给魁荣做身衣裳送他回家。
那你呢?
俺……二姑瞅了他一眼说:留下跟你一起过。
张守成惊呆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嘛?
二姑羞怯地乜了他一眼:俺还能唬你不成!
老实人张守成高兴得不知怎样好了,他一把扯过二姑的手死死地握着:她娘,你是好人,俺谢谢你了,谢谢你了!
二姑急忙把手抽回来:快走吧,别忘了捎布料回来。
忘不了,俺一定给他买好的,买最好的回来。他一边说着一边乐颠颠地走远了。
经过几昼夜的忙豁,一身长袍跟内里穿的短衣短裤、一双双脸儿千层底便鞋做成了,二姑又让守成到街上买了副丝腿带回来,把这些东西归拢到一起,在灯下看了又看:
她爹,你看不缺什么了吧?
还缺。
缺啥?
张守成从怀里掏出一罗银元——有十块之多——放在了上边。
二姑惊:这么多钱!你是从哪弄来的?
跟弟兄们借来的。
这么多啥时才能还上啊?
没事的,俺每天多干点,有个一年半载的就出来了。
她爹。
嗯?
你真是个好人!
你也是个好人!
灯下,两只影子紧紧地依偎到了一起……
第二天,张守成到码头上请了假,又顺便去街里打了酒割了肉兴冲冲地捎回家去,二姑精心做了一桌子菜,又把酒烫上,就让守成到小店里把高魁荣请来。
高魁荣一跨进门见这情景感到有点奇怪:干啥要这么破费?
张守成咧着嘴笨嘴结舌地说:哥(他一直都这么叫)来俺这儿这么久了,俺一直、一直没陪哥喝、喝上一盅,今儿个就……算是老弟给哥接……接风了吧。
谢你了!你照顾她这么多年,本该由俺来请你,哪有让你请俺的理儿。
他们尴尬地寒暄着入了座,张守成喝了没几盅就找了个借口躲出去,屋里就只剩下二姑跟高魁荣两个人了。二姑略带些愧疚的样子让高多吃多喝。高把身前的一盅酒一口喝下,当二姑起身给他斟酒时,他拦住二姑说:
俺在这儿都等了好多天了,你啥时跟俺回啊?
二姑的身子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墩坐到凳子上,垂下头迟迟地张不开口。
你说呀,啥时跟俺回?
二姑又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看了他一眼说:魁荣。
嗯?
你就……当俺真的死了吧!
你这是啥意思?
你还年轻,啥地方都好,就再娶一个吧,她比俺会更好的。
高魁荣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这么说……你是不跟俺走了?
二姑掉下了眼泪:俺舍不得……丢下福丫啊。
咋,他不让你带她走?
二姑点了点头。
那你没说俺待她会像自己亲生的闺女一样?
说也没用,福丫有他身上的骨血呀!
是这么回事,高魁荣蓦地变得颓靡下来,是啊,她身上带着你们俩人的骨血,你们谁也离不开她呀!这俺以前咋就没想到呢?
他闷下头去一盅接一盅地喝起酒来。二姑见了害怕起来,上去夺他手中的酒盅,他躲开:
你让俺喝吧,俺这会儿特别想喝。
喝多了会伤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