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高魁荣病愈后踏遍天涯寻二姑

二姑走了，和尚媳妇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她以为这回笼罩在她高家头上的晦气该云消雾散了，为了让佛祖给她高家带来好运，她没白没黑地窝在家里给佛龛烧香化纸磕头，为表虔诚，她把大姑给疯子魁荣送来的钱都买了香纸大捆大捆地烧，弄得屋里整天乌烟瘴气的。一天夜里，她又烧了一捆纸，还没等灰烬里的火星全熄她就困得不行倒炕上睡去了，门没关，一阵穿堂风窜进来将火星吹到了床帐子上，引发了一场大火，和尚媳妇梦中醒来连嚎带蹿地冲出了火场，她男人为救小闺女妞儿被一个火头冲倒，等大火扑灭这一老一小已变成了两团黑炭，和尚媳妇呼天抢地地大哭，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了难道还能哭活吗？这场灾难的发生开始改变四邻八舍对二姑以往的看法：

老说她高家运气不好是让她那“扫帚星“媳妇给拐带的，这回怨谁？是啊，是啊，一把火把老头子跟闺女都烧死了，这祸惹得多大呀！依俺看哪，都是她和尚媳妇心眼不好使，往死了作践她那媳妇，人家鬼魂找上门来了，报应啊报应！……

世上的事真是令人难以琢磨，常常是有一弊还有一利，疯子高魁荣被人从大火里抢救出来，吓得浑身直哆嗦，没想到打这以后他居然病好了，不疯了。他完全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待人和气，知礼懂法，听说有人被他疯时打过的，便登门去道歉……他过去疯成那个样子，这回能一下子好过来，俺想这也是他那死鬼媳妇在天做的法。不假，从前这小两口好着呢，事坏就坏在他那不守妇道的娘身上……村民们说啥的都有。

高魁荣从噩梦中醒来，头一桩心事就是想念他的媳妇，听说媳妇的死是由他失手所致，他痛不欲生，多次想拿绳子勒死自己，都被人救了下来。此后便在家立起了牌位，朝夕进贡，烟火不断。除此，他还四处寻找二姑的坟茔，声言自己死后也要跟她埋在一起。可是，他寻遍了整个掖县境内也没找着，他开始怀疑二姑是真死还是假死。是啊，活见人死见尸，可这两件都没见，就不能不让人多一番心思。

一天，他带上干粮，步行十多里地找到了大姑，让大姑给他说个明白。这让大姑很是为难，怎么说好呢？说二姑死了？他要二姑的茔地。说二姑还活着？不用说他一定要去找。见二姑的来信，知道她如今跟第二个男人过得很好，还有了孩子。他要是得知寻踪找去不是要添乱嘛？不能，为了二姑一家人的幸福，大姑说啥也不能将二姑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俺妹子死了，这不会错的，她埋在哪儿，过了这么多年俺也记不住了。

在什么方向，有个大概起就行，高魁荣说。

大姑装作想的样子，末了摇了摇头：年头多了，俺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魁荣啊，听姐跟你说，你还年轻，人长得又端正，就再说一个吧。

不，姐，俺这一辈子就你妹子这么一个媳妇，她没了，俺就守一辈子光棍，死也不再娶。

何必呢，魁荣，何必呢，你是个男人啊！

俺知道俺是个男人，男人娶个三妻六妾也没说的，可俺不，俺命里就她这么个媳妇，她走了，俺至死也忘不了她。

可别呀，魁荣！

然高魁荣却摇头不止。大姑望着他那被思念和愧疚煎熬得消瘦的脸，心想：他当初要是不疯该有多好，要不他那娘别那么往死作践俺妹子也不会有今天，哎，这都是命啊！……

为了二姑一家老小的幸福，大姑终究还是没将实情告诉给他。尽管如此，还是没能让他死心，他四处寻找八方打听，不放过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从人嘴里打听到，二姑病危离开他家被送往顺生娘住的十三里庄，进而他又从十三里庄的村民嘴里打听到，二姑没有死，伤愈后被人带到龙口上了大火轮，至于去了哪儿说法不一，有说去了关东的，有说去了安徽浙江的，也有说去了北平或天津的……不管是哪里，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苗头，他也决心要去寻找。他不顾他娘和尚媳妇的阻拦，变卖了家中的部分土地做盘缠，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早晨登上了寻妻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