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陈翰生生活的地方 - 艰辛而苦涩 - 麟熙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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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陈翰生生活的地方

待稍稳定了下来,大姑就把置身于其中的这间窝棚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像最初见到陈翰生一样,她的心陡地下又翻了个个儿,难道这也是人住的地方吗?说实在的,大姑在家乡时住过的最坏的房子也要比这强十倍,那里不管咋说有像样儿的门和窗,可这里呢,除一个刚刚能挤进身去像地窖口似的开口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墙是黑的,顶棚也是黑的,稍高点的人就得勾着头在屋里行走。地是泥土的,垫得极不平整,有的地方高,有的地方洼,还有的地方存有一汪散发着臭味的积水,边缘处有一片片白花花的蛆虫在蠕动。没有床,只有一爿坍塌了半边的土炕。

这炕还能睡人吗?大姑问。咋不能?整治一下不就行了嘛。陈翰生说着登上炕沿,用脚跟把没塌的那一面一块一块地蹬下去,尘烟未息,他又把一片老旧破损的、有一半浸在臭水洼里、上边还爬着四五只蛆的炕席苫到了上边:喏,这不是挺好的一爿炕嘛!大姑的心再一次地颤抖起来:这些年来你在这里就是这么过过来的?对呀,你看俺不是活得挺结实的嘛?大姑想要呕吐,她急忙扭过身去用手捂住了嘴,当胃里平静下来泪水却沁满了前襟。

是啊,二十二年,难道等来的就是这一切吗?她实在是在里边呆不下去了,便捂着嘴冲了出去。外边又是一种什么情景呢?看不到院墙,所以也无院子而言,遍地是牲口家禽踩过的脚印,有的较深点的同样积着发臭的绿水。有一只死狗侧身倒在那里,肚子已被大米粒似的白蛆咬开了,它们相互挤压着翻滚着,远远看去像开了花似的向四边蔓延。到处都是鸡屎、鸭屎、狗屎、猪屎和牛粪,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挥发出令人翻肠倒胃的恶臭。

这样不能住人!大姑说。

咋不能住?

不能住就是不能住!

那咋整?

这里有泥瓦匠没有?

没有。

会干这活儿的呢?

嗯,倒是有两个。

请他们来!

人家不能白给你干,得付钱的哟。

俺这有。说着大姑从怀里掏出十个亮晃晃的金卢布来:这够不够?陈翰生的眼睁得老大老大,露出一副贪婪的喜悦:够!够!他用两只手指尖捏起一枚金币说:干这点活儿连这半块都用不了,啊哈,没想到你来俺这里还会带这么多的钱来,这回俺又成大肚(念犊)子汉了!

一听说有烟抽有酒喝,忽拉一下就来了十七八个村里人,他们按大姑的旨意把棚顶垫高,安上门窗,盘了一爿四四方方的火炕,地上铺了砖,棚外清理干净,从河里拉来黄橙橙的河沙厚厚地铺了一层。待所有的活都干完后,大姑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个遍,这才透了一口气,除加倍地付了工钱外,还蒸了几笼屉山东大包子让他们吃了个够儿。晚上,大姑烧了一盆热水,把陈翰生那满是牛屎的脚按到里边洗了个干干净净:往后洗净脚才许上炕,听见没?嗯,陈翰生含笑地应了一声。

这以后大姑寻着法子将窝棚里收拾得尽量干净利落些。这天,大姑刚刚把四壁用从城里买来的糊墙纸贴好,就听棚外有一个酸唧溜的声音在说:哟,这是宫殿啊还是水晶宫?干净得俺都没场下脚了。“咕唧”一声一种水样的东西摔到了地上。啊,是四嫂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这是陈翰生的话音儿。

俺不来咋的?你媳妇一来你就不着四嫂面了,是不是?

啊,哪里,哪里,是俺这些日子忙没倒出工夫来。

呸!别冲俺嬉皮笑脸的,让开点,让俺进去瞧瞧,都说你媳妇漂亮得能上画,俺不信!这辈子俺啥样的俊娘儿们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能上画的。随着又是一个“咕唧”声,大姑看见一个女人从门外扭扭扎扎地挪蹭了进来。她个头儿不高,有点罗圈腿,灰白无光的长发在脑后扭了个劲儿用一把肮脏缺齿的木梳固定住,面皮焦黄,两只眼袋明显下垂着。她身穿一件脏得连布丝儿都看不清的长过膝的蓝大褂,敞歪着怀,没穿衬衣。她趿拉着一双棉乌拉鞋,鞋后帮已磨飞了。右手掐着一杆长度几乎跟她高度差不许多的烟袋杆,边走边抽。

不用介绍,大姑就猜得出她是四嫂。是她给陈翰生开的荤,以后两人时时相聚,进了山沟,陈翰生就索性住进了她家,替四哥拉起了帮套。这女人淫头极大,天天晚上都要两个男人轮番伺候她,她把两条焦黄的腿翘个老高,山呼海叫,全不要脸面。夏天,青纱帐刚刚长出来,她就要扯一些身高马大的后生往里边钻。她总共生了八个孩子,除前头的两个是四哥的外,其余的那六个就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自打大姑来了以后,陈翰生就没在她跟前露面,她急了,便找上门来。

她嫉恨地像观看一桩玩物似的绕着大姑转了一圈,末了停在大姑的对面说:呸!这些个浑球子真能瞎掰,还说啥俊得能上画,也就是一般人吧,这要是能上画那俺也能上画了。“咕唧”一声,一口吐沫从她那焦黑的嘴唇里喷射了出来,不偏不斜正正好好落在了大姑的脚尖前头。大姑这时才恍然,原来刚才听到的那种“咕唧咕唧”声是她这种被人称作鸭子窜稀的吐吐沫声。眼见那泛着泡沫的粘痰,大姑禁不住蹙着眉头往后倒退了两步。四嫂哼着鼻子讪笑了下转过身去:我说老七!翰生冲她哈了下腰:四嫂。俺可要把话跟你说明白了。是,四嫂。俺不是给人打补丁的,用着了拽过来,不用了拿脚蹬。哪能啊四嫂。俺原谅你这回,要是再有这事,被哪个野狐狸精迷住了(用眼梢瞄了大姑一下)不去见俺,看俺不把那帮野种送过来再说的!(她指的是那些弄不清谁是父亲的孩子)是,四嫂,俺一定忘不了你。呸!你们这些臭男人,俺还不知道,都是些见了眼儿就挪腾不动腿的猪庖卵子!“咕唧!”,又是一滩鸭子窜稀射到了大姑刚刚贴好的墙纸上。

她拐着罗圈腿走出去,大姑犹豫了下,然后抹去眼角上的泪撵出去:四嫂。嘛事?俺来了,你就不要再纠缠翰生了。说的容易!俺给你钱。拿来!大姑塞一枚金卢布她手里。四嫂在手心里掂了掂:嗯,这倒是挺值钱的,可要买回一个大活人嘛……还嫌少了点。大姑又将一枚金卢布给了她。她笑笑:好吧,俺不来找他,可他去找俺那就怪不着俺了。说罢,掂着那两枚金卢布笑呵呵地走了。

是的,以后的事实证明,大姑的那两枚金卢布都白白地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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