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 不醒宴 - 竹间听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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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当任久言提出让赛罕名义上归属古娅时,阿术尔的表情瞬间凝固,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可能!”阿术尔猛地站起身,酒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我赛罕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向任何邦国低头!”

萧凌恒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溅到袍角的酒渍:“族长少安毋躁,归属只不过是个幌子。”他起身上前,“实际上赛罕还是赛罕,只是对外宣称受古娅庇护。”

阿术尔冷笑:“有什么区别?大漠上千百年来,从没有部族向邦国低头的先例!”

任久言接过话茬:“正因为没有先例,才更显得赛罕与众不同。”他指了指地图,“族长想想,若赛罕与古娅结盟,赤荥之流还敢轻易动你们吗?”

阿术尔的表情微微松动,但仍旧摇头:“我凭什么相信古娅?那些邦国贵族,没一个好东西!”

“就凭这个。”萧凌恒从怀中取出一封盖着孔雀印的信,“古娅女王承诺,赛罕只需在名义上称臣,实际上一兵一卒都不会派来干涉。相反...”他指着信上的一段,“每年还会给赛罕提供粮食,这笔买卖,咱们赛罕不亏的。”

帐篷里安静下来,阿术尔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突然问:“你们大褚国在这件事里图什么?”

图什么?图心安,图理得,图“不杀”的名正言顺。

可总不能直接告诉阿术尔大褚皇帝要屠戮所有部族吧?总不能说若你赛罕不归附邦国,冠以属国之名,我就得对你刀戈相向吧?

任久言笑了:“图个平衡,赤荥和鸿滇若联手,对大褚和赛罕都不是好事,但若赛罕与古娅结盟...就能牵制住他们。”

阿术尔摩挲着脸上的伤疤,陷入沉思。帐外传来战士们操练的呼喝声,夹杂着马蹄踏过沙地的闷响。

“这事...”阿术尔终于开口,“我得和族中长老们商议后决定。”

萧凌恒知道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起身抱拳:“应该的,还请族长将我们的诚意带到,”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从部族扶至邦国,何乐而不为呢?”

夜色如墨,鸿滇王宫的重重宫门在黑暗中悄然开启,燮硰族长披着粗布斗篷,脚步匆匆地穿过长廊。

鸿滇王背对着殿门,站在烛台前,烛火在他华贵的锦袍上投下跳动的光影,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听到身后侍卫的通报声,他依然没有转身,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燮硰族长解下斗篷,他右耳缺了半块,是当年在大褚边陲留下的记号:“不是都谈好了?这么急着叫我来做什么?”

鸿滇王这才慢慢转过身,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着愧疚和无奈,目光在老族长身上来回打量:“刚刚探马来报,褚国北境驻军正在集结,人数...怕是比我们预计的多了一倍不止。”

“你什么意思?!”燮硰族长质问道,“当初本王答应与你联手的条件就是屠了何廷雨那个小娘们儿,”他加重了语气,“你现在是怕了?嗯?!”

“族长息怒,本王这不是在想办法吗,只是眼下形势有变,咱们也得从长计议...”鸿滇王脸上堆满为难的神色,演技堪称炉火纯青,“本王已在调集更多兵力备战,绝无退缩之意,只是...”

他重重叹了口气,“只是商路那边渥丹盯得紧,保不齐他们会暗中使绊子,不得不防啊。”

他手指摩挲着玉扳指,“所以能抽调的人手...确实比预期少了些。”

“你究竟想说什么?”燮硰族长眯起眼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鸿滇王向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道:“若燮硰族能在商路一事上支持本王,本王便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褚国。”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老族长,“届时可用之兵,自然就充裕了。”

老族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粗糙的手指叩了叩着刀柄,“行啊,左右我燮硰族也吃不上那块肉,我燮硰可以支持鸿滇,不过...”

他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条件。”

鸿滇王立刻会意,脸上堆起小人得志的笑容:“族长放心。”他拍着胸脯保证,“有我鸿滇一口肉,就少不了燮硰一口汤。”

说着,他还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至于何廷雨...她必死无疑。”

帐外的风突然大了,将两人的低语彻底掩去,老族长盯着鸿滇王看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成交。”

任久言和萧凌恒刚踏进营门,一名侍卫就匆匆迎上来:“将军,年大将军让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萧凌恒眉头微皱,转头对任久言道:“你先回去歇着,我去跟师父禀报古娅的事。”

他看了眼侍卫,“师父现在在哪儿?”

“在中军帐。”侍卫答道,“封统帅和陈都护也在。”

任久言点点头,目送萧凌恒跟着侍卫离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夜风渐起,吹得火把忽明忽暗,任久言掀开帐帘时,述律然正对着沙盘出神,听到动静才抬起头,那双蓝眼睛在烛光下格外明亮:“任大人,”他立刻起身迎上前,“你回来了。”

“述律大人这么晚了还在研究地形,”任久言瞟了一眼沙盘,目光在南北隘口上的小旗上稍作停顿,“当真是辛苦。”

述律然笑笑,伸手引导着对方,“坐下聊。”

任久言目光在帐中环顾一圈,夜风卷着沙粒拍打在帐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随后他缓缓在矮几前坐下,接过述律然递来的热茶。

述律然往炭盆里添了块炭,火星噼啪炸开,“听说鸿滇又增兵了。”

任久言捧着茶盏暖手:“暂时僵持着。”他看了眼沙盘,“这仗怕是更难打了,不过赛罕族也答允了增派人手,日后何将军也会带兵上前线。”

述律然轻笑一声,银制耳环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阿术尔族长还是这么记仇。”他给任久言添了茶,“当年赤荥屠了他半个部落,这仇怕是能记到下辈子。”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战事,任久言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终于切入正题:“其实今日来,是想与大人商议——”

“对了,”述律然突然打断,从案几下取出个油纸包,“尝尝这个,渥丹特制的奶酥,你肯定喜欢的。”

任久言一怔,只得接过,奶酥香甜的气息在帐内弥漫,他咬了一小口,赞道:“确实美味。”

“我让人多备了些,回头给你送去。”述律然的眼睛弯成月牙,又岔开话题,“听说你们去了古娅?那位女国王可不好应付。”

任久言放下奶酥,正色道:“确实,不过——”

“说起来,”述律然再次打断,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山谷,“这里的地形很适合设伏,你觉得呢?”

任久言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述律然是故意的,烛光下,那双蓝眼睛带着几分狡黠,又藏着些许无奈。

也是,说白了述律然也是奉自家君主之命做事,他哪里有自主决定的权利呢?

“述律大人,”任久言干脆放下茶盏,直视对方,“关于商路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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