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哨
暗哨
微风将湖面挑起波澜,盈入耳畔的除了洇润水声还有长柳依依的沙沙作响。
明蔚将鼻尖贴在秋萧曼泛着淡淡皂角香的脖间,感受着这一刻难得的柔和及平易近人。
太久太久,没有熟悉的人靠近;
太久太久,没有熟悉的人来体谅他这份不胜孤寒的心涩。
而怀里的姑娘,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还与亲情相关的人。
明蔚脑海里不停划过那些血腥,残暴,凌虐的画面。他一度不敢睁眼,不敢应对,只能由着本心的畏惧藏在秋萧曼那令他感到安稳的怀抱里,不愿再挣扎。
“明蔚。”
秋萧曼的声音缓缓传来,没有催促和指责,仿佛在等他情绪归位。
纷乱的脚步声和小厮寻人的对话声掺进潺潺波声,明蔚才被迫拾起自己不愿捡起的伪装,再次重整旗鼓,让自己恢复了往日那副刀枪不入的坚韧不拔。
重新隐入黑暗的脸上极力克制悲戚,秋萧曼不想在这时提及明辉的事,只擡起粗糙的手将明蔚衣襟压皱的位置抚平。
简单的举动在明蔚看来却是极度温暖的,仿佛是爱。
“小心身边人。”没等她挪开手,明蔚已开口,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查到什么?”秋萧曼追问。
可假山周围来寻她们的人越发多起来,被迫让两人同时噤声。
“小将军怎么就不见了呢?!”
“方才见到离先生往樱桃苑走了!”
“是不是去湖那边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你们留下来继续找。湖畔,假山那边也瞧瞧。”
脚步声纷杂却在假山附近分至不同方向。
秋萧曼自知不能再留,只好透过假山石上的细缝朝外瞅了眼,只见五六个拿着火把的人在这附近徘徊。
她对明蔚做了个分开走的手势,刚想从另一侧绕走,那只与明蔚五指相扣的手就被他用力拉住。
秋萧曼回望,他却依旧隐在暗色中,依依不舍的口吻气音道:“你早晚会发现我对你很重要。”
瞧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心高气傲,秋萧曼柔和一笑,藏在心底那句腹诽了不知多少次的话终于脱口。
“不要脸!”
说完她迅速抽手,利落地走了。
站在阴暗中的明蔚勾起唇角,心满意足地绽放笑颜。
因为这三个字对他来讲饱含温存,仿佛打情骂俏的熟络和心意,将他从极寒的雪山之巅拽入宽广无际的温暖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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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秋萧晴便寻了个借口,又跑回秋府来。
好在秋世博上朝未归,家里也没人再数落她这个位尊禄厚的王妃,由着她跟母亲、妹妹慢悠悠吃了顿难得团聚的早膳。
“离先生不和你们一起吃吗?”秋萧晴嘴里鼓囊囊的,那双滴溜溜透着机灵的眼却不停朝堂外张望。
仲琼芳利落吃完了碗盘中的餐食,将银箸整齐摆回止箸上,严肃道:“我看你父亲说你的也没错,自己不掂量着自己身份!这要传出去,你个堂堂王妃还不被妘亿休了!”
秋萧晴缓缓嚼了两口,负气道:“休了就休了呗!他顾着才纳的远房表妹,我刚好给她腾位子。”
“你这话在外面可不得乱说!”仲琼芳眉宇多了些罕见的愁意,“妘亿平日待你还是不错的,纳侧妃的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你这个结发之妻也该多理解才是!”
秋萧晴不愿听她这般为妘亿开脱,银勺搅了搅冒着白烟的热汤茶,郁郁寡欢往嘴里送了口。
坐一边的秋萧曼不了解她和妘亿的情况,不好规劝什么,就只沉默地吃着热乎的餐点,即便掩盖锋芒却还是被仲琼芳数落了。
“曼曼,你又不回荣邸,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做什么?”
秋萧曼一噎,嘴里的东西未及下咽,秋萧晴便截了话,“离先生不也没离府?”
“是这个原因?”仲琼芳挑眉。
秋萧曼忙摇头否认:“不是。”
仲琼芳稍加思索,又问:“昨日宴席未散,你说去找离先生,怎么去了那样久?”
秋萧曼头都不敢擡,瓜子脸埋地低低的。
“苑子大,我才去得久。”
“听你父亲说,你在武星时,从明蔚手里把离先生劫走了?”
就知道父亲那张嘴快得堪比刚磨得刀...
秋萧曼窘迫极了,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以至于嘴里的东西不上不下,迟迟都不吭声。
“你这么喜欢人家,就主动些?!”仲琼芳歪着脑袋,语气更严厉了些。
秋萧晴是看着秋萧曼长大的,三岁以后就没哭过,整天跟父亲一样板着脸,说话都一板一眼的。
习惯了她正身明法的样子,此刻因个形神俊朗的男人被仲琼芳逼成了丢盔卸甲的狼狈,她不免笑起来,赶忙为妹妹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