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
澄清
探子似是受过什么惊吓,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不敢擡头,哆哆嗦嗦地说:“毙了。”
“怎么会这么轻易?”洛祯不免起疑,眉心紧蹙。
彦项文却悠然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一点,作为不管不顾取了青楼女子的彦项文来说是最为理解的,否则百战百胜的明蔚又岂能只带武器,并不着甲?
“五十个人里,多少是洛大人安排的?”彦项文又问。
洛祯想了想,只比划了个八的数字。
“只有八个?!”彦项文吃惊,“他怎么捉到这几个人的?”
洛祯平静地“嗯”了声,心有顾虑:“明蔚早就发现我和竺梦华有关联,但他始终未捅破。那日在宁平,青楼的老鸨曾找他要过银子,之后木良畴就查到了这几个人。”
彦项文点头,在洛祯身边的太师椅坐下来,“但明蔚始终没动静?直到那晚才动手?”
“是。”洛祯又道,“否则怎么也不会那样巧,故意放了秋将军离开,再带着五十个人去追,怕是不愿走漏风声。”
“真狠呐!一个明蔚麾下的士兵就要花五年的时间栽培,所废军饷更是顶的上我这小小县令的五倍之多。”彦项文向后一靠,仰面朝天感慨道,“为了消灭八个,竟除了一个帐的!”
“所以,我怎么也不能相信明蔚毙了!”洛祯又犹豫去瞧那个报信的,“他可不是能无端给谁做嫁衣的人!”
彦项文对此也深感质疑,拍拍额头,身子往前一探,又问探子:“你亲眼瞧见了?”
探子狠狠点头,“瞧见了,瞧见了。”
“瞧见什么了?”洛祯追问。
“肚,肚破肠流,肝髓倾泻...”
“这么惨...”彦项文挠了挠脸颊,可脸上那副狰狞的表情依旧写着不信。
洛祯:“岚瀚破地处山林洼地中,也是豺狼野兽盛行之地,若真的毙了也确实无法保全尸身,所以当初才设为秋将军返回雯桦的必经之地。”
洛祯边说边别有用心地瞧了眼彦项文,“本想着借明蔚的手杀了那几个暴露身份的人,再被野狼叼走也不会暴露一二…谁想竟发生了无心插柳的事…”
“谁也没想对明蔚下手!更没想过能下得了手!”彦项文一副捅了大篓子的表情,再次仰靠在太师椅上,拍拍额头,“不过是想照叔爷爷交代的,挑起雯桦和檀原的纷争罢了!”
“若明蔚真的毙了,只怕檀原要乱一阵子。”洛祯语气淡淡的,垂睫喝茶,看不出情绪。
“这可真是...”彦项文捶胸顿足的样子看上去颇为烦躁,“虽说平时和明蔚接触不多,但他在,我这心里也安稳。你说他都知道有危险,还偏偏带着五十个人去追一个女人?!”
“换做是你,不也会么?”洛祯轻笑一声,提着杯盖喝水,挡住了不明的视线。
“我也不会傻到盔甲都不带就和五十个人打!”彦项文轻叹一声,“那不是找死么!”
找死?!
洛祯长睫蓦地一掀。
“首辅大人说何时会到?”他把杯盏盖好又放回原处。
“明日。”彦项文果断答,又改口,“不对,应是后日。”
“事出突然,洛某要迅速返京,等不到首辅大人了。”
彦项文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多了些猜忌。
“洛大人这时候返京?”
“怎么?彦大人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自打认识了洛祯,他从来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彦项文犹豫了片刻,“倒也没有。”
“首辅大人人红是非也多,我在这反而容易引人注意。”洛祯说着已准备起身,“冒险留在宁平成功劝走了秋将军,我大功已成,之后的事便交由彦大人了。”
彦项文忧心忡忡看着他这个即将离开的撒手掌柜,却也不想再挽留,毕竟以他的顾虑,留也是留不住的。
待洛祯离开后,彦项文才重新坐起,再度审视起跪在地上那个战战兢兢的小探子,突然问:“你再说说,雯桦怎么评价秋将军的?”
“说是什么黑的白的都分不明白,婊子当道还给自己门前立牌坊。”
骂骂咧咧的言语倒是符合这个小探子的口吻,彦项文突然嘴角一勾,难免腹诽洛祯是个实打实的狐貍。
他当即蹲下身,揪起探子衣襟,原本那副和颜悦色也瞬间变了样,压着嗓子厉声道:“‘肚破肠流,肝髓倾泻’,谁教你说的?!”
探子吓得脸都白了,眼睛在眼眶里仓惶转了半天,当场晕死过去。
彦项文扔垃圾一样把他丢在一旁,瞧出破绽的神色却比方才轻松了些许。他当即叫来了门外等着的信使。
“去!速速给雯桦传个信,就说明蔚已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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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日,秋萧曼寸步未出,就连餐食都无心摄入。
眼见着憔悴的美人逐渐瘦削下来,仲琼芳心里急坏了,刚把补汤熬好端来,就收到陛下的旨意,召秋萧曼即刻觐见。
秋萧曼的确没什么力气,却还是匆匆吃了些软食,披甲束发匆匆进了王庭。
这一来不要紧,却发现这次临时的召见是因早朝之上秋世博和几个文臣产生了分歧,吵得不可开交。
即便秋萧曼到了,金碧辉煌的殿中仍是议论不止。
雯桦王高坐金光熠熠的御座之上,正拖着脑袋,一副厌烦至极的表情。在听到宦官一层又一层尖细嗓音的通报后,才一脸肃穆掀起眼皮,把视线落在从殿外走来的那抹铁甲倩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