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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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秋萧曼利落地裁剪上药用的纱布和包扎用的布条,明蔚犹豫地在她跟前坐下来,耳朵却专注听着门外。
“怎么?我出门一趟你还变了副面貌?”秋萧曼掀眼瞧他,手里正拔开药酒瓶子的木塞。
明蔚浅浅勾唇,端方君子的口气雅然道:“总也不能就这么投怀送抱。”
“?”秋萧曼疑惑他这话什么意思,却也没多想,只将他衣衫从肩上褪下,小心翼翼拆下明蔚自己包扎地歪歪扭扭的布条。
秋萧曼小心翼翼,用药酒轻拭伤口外缘,小心问:“疼吗?”
“疼。”明蔚答得惨兮兮,视线已越过秋萧曼正背对的门扉上,柔软了语气,“将军轻一些。”
…
断指的痛他都能忍,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
秋萧曼自当他是在向自己寻求关怀,只温声道:“细细算来,两日或三日一次应是最好的。”
瞧着门缝外晃动的人影,明蔚别开脸,去看秋萧曼俯身认真的表情,“将军说几日便几日,我配合。”
配合?
秋萧曼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有些奇怪他为何说地这样被迫。
“我难为你了?”
明蔚笑意漾开,“我心甘情愿。”
秋萧曼将他伤口换了药,又包扎好,屋里只剩下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我去樱桃苑多少不便,过两日还在这?”
说话的功夫,秋萧曼已把长布缠绕在明蔚肩膀上,却听他说:“难得将军欢喜,你说在哪就在哪。”
瞧着眼前的明蔚突然变成一只乖顺的小猫,秋萧曼脸上的笑意稍纵,当即意识到许是来了人。
她赶忙将手中的药酒和纱布放置,折身去开门,可门外除了面对绿草丁香的苑子,一个人影也没有。
秋萧曼不放心,又出门看了看,可苑子里不见异常。
她这才折身回去,掩门时一脸不解,却怎么都没想到仲琼芳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秋世博从文博苑拉了出去。
秋世博那张黑黝黝的脸都气成红番茄了,仲琼芳正相反,脸上喜色难抑。
“我就说曼曼最近怎么神不守舍的!原来是金屋藏娇!”
“这要是传出去!”秋世博气地胸口上下起伏,“这离月究竟什么来头!能让曼曼这般——”
“哪般?!”仲琼芳不服气,“喜欢个男子哪还要那么多规矩!更何况两人不是早就相识吗?!离先生连明蔚都敢得罪,跑来雯桦寻曼曼,这不才是情比金坚的真情实意?”
“真情实意?”秋世博冷哼,“我看倒是埋了颗祸种!若是离先生为雯桦做不出什么贡献,我秋府自然也容不下个外族人!”
说罢,他拂袖而去,只留仲琼芳无奈叹息,却脚下一转,径自去了信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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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器库内,秋萧曼为明蔚包扎好之后,视线不经意又落到他浑身上下野兽嘶哑的疤痕上。
这一次,秋萧曼知道这是被狗咬伤的痕迹,割裂了他本该完整的肌理,留下了无数条直指过往的狰狞。
那日妘坤提起天洲国的王宗皆是葬送在猎犬口中。
若放在曾经,这种近乎于丧心病狂的做法绝对会让秋萧曼嗤之以鼻,大为不解。而目下,她却忽然想起明辉污蔑她那日,跪伏在傲慢少爷脚下的卑微。
【“是她...”明辉跪伏在地,额头抵着粗糙的青石地面,再次坚定道:“她放狗咬了少爷!”】
...
随着回忆深入,秋萧曼指尖不经意挪到纱布旁的一道狰狞上,却也让并没急着拢衣的明蔚擡起头。
本还想要调侃的神色在撞上秋萧曼一脸难掩的悲戚后瞬间化为灰烬。
他知道秋萧曼对明辉的感情与众不同,那是共同经历了童年的纯真,也是并肩过的砥砺前行,她怎么会不关心明辉的死?
只是不愿触碰自己的情绪才欲言又止,将满心关切压抑在心底最深处。不想提及,却又忍不住怀念。
明辉。
这个几乎让明蔚改头换面的人,从来都是他心中最沉重的存在,他始终无法释怀抑制心底的痛处,也始终度不过那些黑暗在心里掀起的狂风巨浪。
只不过他应该要给秋萧曼个解释。
为了明辉死前的交托。
为了他再也来不及做的忏悔。
明蔚缓缓擡手将那只覆在红袖下的手拉进手心,也唯有此才让他找到些提及往事的勇气,甘愿让她陪伴自己面对曾经那些避之不及的黑暗。
许是突然接触到他冰凉的手,秋萧曼的思绪从远处拉回,落到他无力擡起的长睫之上,又扫过他不安抓着自己的手。
“明蔚——”秋萧曼柔声轻唤,她想阻止他继续回忆那些令他感到痛苦的事。
只不过明蔚一意孤行,想与过往拼杀地头破血流一样,紧紧握住秋萧曼覆着红衣的夺目,试图让她温暖自己的心扉。
这样的决断和挣扎不免让秋萧曼前所未有地怜惜,她另只手从明蔚身后绕过,将他黯淡目色埋进自己的红衣。
仿佛寻到了一处安全之地,明蔚闭目用气音讲述:“最后一次,是我和你打了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