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无波 - 元嘉草草 - 未晏斋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元嘉草草 >

☆、远水无波

谢兰修撇撇嘴,但没有多问,见拓跋焘吃早膳时神思不属。吃完后也不思量国事,只是怔怔地用手指在桌子上胡乱画着圈儿,眼睛瞥着外头的浓荫发呆。

谢兰修想起自己也问过阿萝好几次关于拓跋焘的母亲杜太后的事,平素饶舌的阿萝谈到这位太后就不肯多言,谢兰修只晓得这位太后是汉人,生前封为贵嫔,极受先帝拓跋嗣宠爱,生下了拓跋嗣的长子——亦即当今天子,然而,太后早逝,不知缘由,且在宫中讳莫如深,连阿萝提到她,都只是抿嘴笑笑:“娘娘,不该问的就别问了。没有太后,大家日子还自在些呢。”

终于,拓跋焘回过神来,对谢兰修道:“我走了。”

“等等!”

拓跋焘回头道:“什么事?”

谢兰修忖度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试一试,板着脸说:“请陛下把手伸给妾。”拓跋焘不知她要做什么,乖乖把手伸了过来。谢兰修握住这只手,突然抓到嘴边狠狠地在腕子上咬了一口。拓跋焘奇怪有甚于疼痛,皱着眉刚说了句:“干嘛?”旋即自己了悟过来,好笑地说:“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朕昨日又不是有心打你,你还真下得了嘴!”

谢兰修撒娇道:“甭管有心无心,妾昨日遭了大罪,陛下不光钳制有力,而且责打甚重。妾自思并无犯过,又寻思着陛下曾有圣谕,妾如若不遵就是藐视陛下,只好遵旨了。”

拓跋焘看看手腕上小小的四个牙印,无奈地甩甩手,问道:“昨日还打了你哪里?”谢兰修脸一红,摆手道:“算了,过去的就不说了。”

拓跋焘却上前,并没有纠缠着多问什么,只是把她揽在怀里,从上自下轻揉轻抚了一遍,最后才带着哄孩子的腔调低声说:“好了,不疼了吧?”谢兰修心里有些疑惑,也有些感动,只好叹口气忘记昨晚上的不快,点点头道:“早就不疼了。你快去忙吧,别在我这里耽误太长的时间,别叫人家说起来,我倒像个误国的宠嬖。”

晚上,拓跋焘倒又过来,谢兰修暗暗欢喜,殷勤地侍奉他进了晚膳,此日做的是山鸡羹,烹调鲜美,山鸡片滑若春绵,入口即化,拓跋焘吃了好几筷子,才停下手摇头道:“不行,天天在你这里肥甘美食,又是美色当前,生生消磨英雄志。”

谢兰修嗤之以鼻:“妾有没有请陛下日日来?”

拓跋焘便笑,擦了手后吩咐阿萝到外间伺候,腻上前道:“还不是担心你,怕昨日不慎伤到了你,现在入晚了,也该就寝,快解衣让我瞧瞧,打伤了哪里?”

“没有打伤,不过有点红肿。”谢兰修掩着腿,怕他又借口过来轻慢。不过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可瞒不过拓跋焘。他轻轻一举,便把她抱起置于榻上,不过动作较昨日轻柔百倍,小心解开罗裙,便可看见粉白肌肤上模糊的几道红色。肿痕是老早消了,但谢兰修皮肤嫩,那红霞消褪得慢。拓跋焘轻轻抚弄着,叹息道:“饮酒误事,竟做下这样的煞风景的事情来!”

谢兰修道:“没事,我知道你昨日心里不痛快,能体谅。”

拓跋焘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痛快?”继而自己笑道:“是了,都写在脸上,还恣意纵酒。唉!”

谢兰修心里颇有疑问,特别是今日,宫廷里暗暗传遍了拓跋焘昨日对两个太医大打出手的事。谢兰修有时也有些担心他的脾气,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出来,但见这个男子在朝堂或后宫再暴戾专断,可在自己这里大多数时候总是温和细致的,又不由自主对他的爱宠有些感动之意。

“阿修,你做的菜怎么总这么好吃?现在,我都开始喜欢上茶汤了呢!”晚来休息,拓跋焘揽着谢兰修,惬意地说道。

谢兰修斜偎在他肩头,伸手在他衣衫半开的胸脯上左右划着,笑道:“佛狸爱吃的炙羊肉和髓饼,我可做不来。不过,我们南边人喜好清淡,食味本色,原不在佐料的配合,而在食材本身。我小时候最爱的是四鳃鲈,只消少少的盐,少少的葱姜,从沸水上蒸熟,就是人间至味,我觉得,远胜于黄河鲤呢!”

食物之味其实乃是乡情。拓跋焘没有驳斥她的那点小乡愁,许久轻叹一声:“你想家了。可惜如今两国的形势,无法送你回去看一看。我打算南巡,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走?虽然到不得建康,但至少可以远远地望一望南方,聊解思乡苦吧!”

谢兰修突然觉得两颧湿漉漉的,她从他宽厚坚实的肩膀上抬头,泪眼朦胧:“佛狸,你说的是真的?!”

“君无戏言!”他沉沉给她一个吻,得到了她最热烈的回应。

**********************************************************************

皇帝南巡的日程很快就定了下来,朝臣中随侍甚众,而后宫伴驾的,却只谢兰修一人而已。

不过这些日子,拓跋焘却不大到飞灵宫来,好容易盼来一次,也不过看看她的行囊是否准备妥当了。谢兰修的欢喜简直洋溢在眉梢眼角,四处无事乱张罗,直到拓跋焘皱眉笑道:“你转得和水车儿似的,我眼晕!能不能停下来好好说说话?”

谢兰修嘟着嘴薄嗔道:“要么天天来,要么不来,陛下的心思,妾也难猜。好容易见陛下来了,深恐侍奉不好,惹陛下不满,又好久不来。我倒想生小佛狸,可是何从生去?”

拓跋焘笑道:“好自私的妮子!敢情朕的后宫只你一个专擅独宠?马上你要跟我走了,日日腻歪在一起,难道也不肯分点恩露给其他人?”捏了她鼻子一把,说:“药有没有在好好吃?每个月肚子还疼不疼?”

谢兰修脸上两团红晕,扭扭身子说:“陛下这么忙,原来是因为管得太宽!”

拓跋焘把她抓过来裹在怀里打了两下屁股:“造反了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得朕常带在身边管教管教才行。”

虽然没打疼,但还是引来美人轻轻一啮,咬在拓跋焘耳垂上,痒兮兮的舒适。他听见耳旁谢兰修在问:“是去贺贵人那儿了?”

拓跋焘道:“嗯。她身边服侍的人我都给换了,一切饮食用药,乃至寝卧、出行,全部请最会伺候的媪妪侍奉。果然脸色好了不少,还丰腴了一些,纤腰丰臀,这才像个女人。”他说着,就轻轻拍拍谢兰修身上:“你也是!不长肉!以后每日不吃掉半斤羊肉,不许上塌休息!”<

谢兰修苦了脸,在他怀里乱扭:“佛狸这是欺负人!我吃二两羊肉就撑得受不了!还是让丰腴起来、‘更像个女人’的贺贵人先给你生儿育女吧!”

拓跋焘明显愣了愣,但立刻转过话题,谈起了出巡的事情。

谢兰修对他南巡,所向往的不过是一路南去,可慰藉思乡之愁。她坐在嫔妃所用的金根车上,一路上异常兴奋,山河表里,一应如旧,可观者心绪不同,所阅之景也是不同。那蓬勃的碧草,那浓荫的高树,那蓝湛湛的天,苍茫茫的山,那奔腾不息的黄河,以及一路所见劳作着的农人们,无不让她心怀感念,几次迎风落泪,又叫风把泪水擦干。

拓跋焘是真不怕累,虽有帝王的辇车,但他通常不肯坐,总是一身裤褶,冒着早秋的烈日,骑马四处视察,那熟麦色的肌肤经历了这样的曝晒,越发深了,几回晚来住在行宫,到谢兰修的屋子里休息,他脸上晒伤的红痕,要谢兰修拿冷冰冰的井水敷半天才能消退。

“都快爆皮了!痛不痛啊?”谢兰修有些心疼,有些嗔怪,“陛下事事都要亲临,何必非要那么辛苦呢?”

拓跋焘似乎好笑一般,避开她又来敷凉手巾的手:“这还算事儿?我在统万和上邽,曾饿着肚子两天没饭吃,在雪地里团一把雪当水喝的日子都过过,出巡简直就是享福!”

谢兰修咬着嘴唇不说话,这样的雄主,这样的坚毅,这样的肯吃苦,怪道魏国渐次兴盛富强。再往深处想,当年阿父谢晦和徐羡之等人,定要废黜皇帝刘义符,也确实有他们的苦衷:刘义符性好享乐,若是太平天子倒也无妨,可在这样南北对峙的危局中,简直就是败家皇帝!

想到这里,就不禁要哀叹自己的父亲,权势到了极处,必然遭忌,谢晦执意要立“有文景之才”的刘义隆,不肯册立好控制的幼年皇帝,就不是一般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臣们会做的事,简直是傻透了!可他那么聪慧,就是愿意做傻事!

谢兰修眼眶将湿,突然发现对面坐着的拓跋焘玩味地看着自己,忙伸手拭泪:“陛下见恕……我有些……有些……”她怕自己越说越错,狠狠咬了嘴唇一下,疼痛让她的脑子清醒了起来。她急急转圜,随口问一个她觉得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知陛下底下去哪儿?”

拓跋焘深深地看着她,带点笑,也带点冷:“洛阳。”

“哦。洛阳故都,文脉兴盛,我也好奇想去瞧瞧呢!”

拓跋焘呵呵笑了:“谢娘子,桃源避秦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你大约不知道,现在的洛阳不姓拓跋,而姓刘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