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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吐玉书

等檀道济狂奔出滑台险地,而距离拓跋焘大军极远时,拓跋焘才得到准确军报,檀道济确实是玩了一手花样,大大地欺骗了自己。而军情中讲究速度和天时,时机丧失了就是丧失了,无法追回,只能看着檀道济带着宋军主力安然无恙地回到建康。黄河两岸是北魏的领地,但到了淮河,如果布兵不够周密,策划不够详尽,拓跋焘也不敢贸然进犯宋国的疆界,尤其是檀道济的用兵诡道,实在也让他有些犹疑。

告捷的消息已经传回平城。拓跋焘大胜之中,有这场小败,本来也不足挂齿;而且这本是出于保全实力的考量,也算是利大于弊。但这样被玩弄在股掌之间,还是让自负的拓跋焘很是不快。但命令是自己下的,崔浩又是劝谏过的,他无从迁怒,只能自己生着闷气回到了驻跸的营地里。

在崔浩的营帐里喝了两杯闷酒,拓跋焘挥退所有侍从,独自在军营里巡视了一圈,才回到自己的御帐,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谢兰修在问:“陛下怎么会受骗的?”

回答的是宗爱的声音:“回禀娘娘,檀道济那个老贼,竟然把米麦堆在沙子上头,假装数得得劲,其实不过是一袋袋沙子糊弄人而已。要是真打,他没有粮食,南人又是娇弱惯了的,只消陛下围困个几日,管叫他投降!可惜……”那里似乎是摇了摇头,接着又说:“后来啊,也叫可笑!檀道济故作镇定,从我大军眼皮子底下带兵溜走,陛下也没有敢发令去追,唯恐中了埋伏。奴不禁想起三国时‘死诸葛吓走生仲达’(1),拼的不过就是勇气……”

拓跋焘听得怒气勃发,伸手狠狠一撕,那帐门上的帘子“刺啦”一声应声而断,里头人脸色煞白一探头,早被拓跋焘一手拖了出来甩在地上,狠狠一脚跺在肚子上,才大骂道:“你一个没根系的卑贱东西,朕的用兵有你说嘴的份儿?!谁是‘死诸葛’?谁是‘生仲达’?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吧!”

谢兰修吓得赶紧在一旁劝:“陛下!息怒!宗爱这句话虽然有不当的地方,但司马懿岂是平庸之辈?蜀国最后还不是败在他们父子的手上?保存实力,不轻举妄动,妾以为才是正理!”

“不用你多嘴!”拓跋焘指着谢兰修狠狠说道,转而又瞧着瑟瑟发抖的宗爱,怒极反笑,从腰间抽出一把剑丢在地上,“你想要全尸,朕就下令赏你五百鞭;你想死得痛快,朕的宝剑也不嫌你的颈血腌臜——你挑一个吧!”

谢兰修见宗爱心胆俱裂,连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硬着头皮又上前道:“陛下!问题是妾的问的,若是因妾提错了问题,断送掉一条人命,妾于心不安!请陛下饶恕宗爱,重罚妾吧!”

拓跋焘胸口起伏着,其实他也知道,宗爱并没有说错什么,只是这场失败不是源自实力,而是源自自己的轻信,简直是一场嘲弄,让自己的面子太下不来了!宗爱带些轻亵的语调,谢兰修轻松自在的发问,无一不让他心里憋屈的暗火蓬蓬勃勃地燃烧变旺。此刻略一冷静,也觉自己若因这个杀人实属过分。但拓跋焘面子还是有些下不来,正眼都没有看谢兰修,对外头战战兢兢的几名侍从道:“饶这狗才一条命!拖出去,责四十杖!”

比起刚刚的惩处,四十杖简直就是天恩。宗爱这才浑身瘫软倒下去,被几名行刑的士兵拖了下去。

接着,拓跋焘一手攥住谢兰修的手腕,丢下句“不经宣召,谁都不许进来打扰!”把她拖进了屏风隔着的内间。

谢兰修这才开始为自己害怕,手腕被他捏得生疼,她忍不住带着哭腔道:“陛下,好痛!”

“这还敢喊痛!一会儿还有你受的!”拓跋焘捞过一张胡床坐下,一把把她拖到自己的身前,怒声道,“你不过后宫女子,问这些干嘛?想干政不成?!”

谢兰修哭着说:“妾不过是担心佛狸,想了解清楚些,万一佛狸不高兴,也知道怎么劝。”

拓跋焘冷笑道:“说得真好听!你们南人奸猾,檀道济如此,只怕你也是如此!”

谢兰修给他这句一说,心里倒生出不快来,抗声道:“檀道济的能耐,妾又不是没跟陛下说过。妾纵然‘奸猾’,也在陛下身边这许久,若是陛下觉得今日才第一次识得妾的心思,妾也只有一死以谢陛下了!”她说得痛快,转眼看到拓跋焘捏得死死的拳头,砂钵样大,仿佛等她说完就要挥舞上来,不由得心悸:这要挨上一下,自己肯定受不住,所以下面的话就抖抖索索起来:“不过……佛狸要杀我,也给我痛快些……别……别打人!”

拓跋焘怒气冲冲中听她这句活宝的话,瞬间气都泄得差不多了,瞧着面前人委屈的红眼眶,眼圈里打着转儿的泪珠,还有颤颤抖抖的小下巴,又有勇气又可怜的模样,此时就是再有天大的气也发作不出来了。不过他仍是虎着脸把她往怀里一拉,拿捏着用了二三分的力气伸手在她臀上拍打了两下,才松开她道:“杀你做什么?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教训是免不了。”

谢兰修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抓着他衣服的肩膀处,哽咽着说:“佛狸……痛……”

拓跋焘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说:“这轻飘飘的你也好意思喊痛?”

谢兰修的声音却是真带着颤抖:“真的痛……是肚子痛!”

“你又……”拓跋焘心霎时软了下来,叹了口气说,“我可不会瞧病,还是叫军医进来瞧瞧吧。”

这样的事,谢兰修打死都不肯叫军医过来瞧,喝了些热水,倒在榻上休息。拓跋焘见她忍痛可怜,虽然笑话了两句“娇生惯养”,但骨子里还是心疼她。晚上把回銮的事务都交给了崔浩等人,自己守在御幄中,陪伴着她。

半夜,拓跋焘被一阵阵呻_吟声吵醒了,黑头里摸了摸身边的人,她已经大虾似的蜷缩成一团,摸到脸上,湿漉漉的,不知是眼泪还是汗水。拓跋焘心里一慌,翻身起来扶着她的肩,轻声问道:“阿修,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几声低泣。拓跋焘轻轻帮她揉着肚子,心疼地说:“这次疼痛怎么发作得这么厉害?还是叫军医诊一诊,女人家有这些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吃点药能好的话,总比这么硬熬着强!”

谢兰修也觉得这次的腹痛来得厉害,且不知道是什么缘由。痛了那么久,也实在超出她忍耐的极限,含羞同意了让军医过来。<

拓跋焘翻身起来,大喊着:“宗爱!宗爱!”

谢兰修忍着痛提醒他:“陛下,宗爱不是被……”

拓跋焘想了起来,叹口气自嘲道:“都习惯喊这个狗才了。这一顿杖子打下来,估计十天半个月不能服侍,便宜他躲懒了!”此刻,另一个服侍的小黄门已经急急忙忙到位,静候吩咐,拓跋焘便叫他传唤军医。自己披了衣裳起身等候着。

军医大约是被从热被窝里拉出来的,散穿着外头棉衣,睡眼朦胧进来请了安。拓跋焘担心他脑子迷糊,警告道:“后宫之人,身子金贵,上回舒太医他们的事你可是晓得的,若是轻率马虎从事,可别怪朕不客气!”

军医给他唬得一惊一乍的,脑子瞬时清醒了过来,战战回奏道:“陛下放心,臣医术虽不济,但绝不敢不用心诊治!”

拓跋焘在军医身旁,盯着他按着谢兰修从罗帐中伸出来的手腕。军医似在犹豫不决,沉吟了很久才问帐中人:“娘娘请恕臣无礼,实在是要事不得不先向娘娘打听清楚:请问娘娘,上次天癸是什么时候行的?”

里头的谢兰修也犹豫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道:“好像……好像是十月十二日。”她在帐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仿佛有些不敢相信。果然听见外头的军医带着点喜气洋洋向拓跋焘汇报:“果然!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天癸已经两月不运了,其实是怀娠了。不过这一阵车马劳顿,添了胎漏的毛病,有些险。请娘娘从今日开始安卧不起,不可随便下床活动,再吃臣开的安胎药,估计还是能够保住小皇嗣的!”

拓跋焘的声音仿佛变了调:“你说的是真的?!”

军医笑道:“臣虽不才,喜脉这种常见脉象应该是无误是。陛下不信,可以请其他军医再诊。”

拓跋焘欣喜若狂,大声吩咐赶紧把保胎药煎了来,又命厚赏军医,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谢恩跪拜声,随即他急匆匆一掀罗帐,一脸欢乐,小心捧着谢兰修的脸:“阿修!我们有孩子了!”

谢兰修早已是满脸喜泪,肚子的疼痛似乎都不那么厉害了。她一手捧着拓跋焘温暖的手,一手小心地捂着小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1)作者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混淆得厉害,如果写成了三国演义请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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