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华阳来到妖界，守门的妖怪和颜悦色：“见过人皇，近来可好？”  华阳点点头：“好。”

胜利的狂欢已经过去，华阳见着妖界又是风和日丽，恢复了以往的恬静。

草地上，阳光下，妖怪们慢吞吞地闲逛着，惬意，安心。

这里是不同于人间的地方。当然，这是废话，妖界与人间当然不同。

其不同之处并不只在表象，还有更深的地方。

妖怪脚踩着大地，头顶着蓝天，被充沛清新的灵气包围，与这世界零距离地接触着。

人类是住在房屋里，脚下是地板，头顶是房顶，被各式各样的家具物件包围……其实人类还在这个世界，只是他们在自身建立起了一道屏障。

可世间万物本来该属于自然，所以人在外面时，总比在屋子里要舒服得多。

华阳忽然想到了自己决战前说的话：“等到世界和平了，人间也就不需要人皇了吧……”

华阳想了想，现在的人间算是和平了吧？

那他们还需不需要自己这个人皇呢？

华阳似乎从来不想当这个人皇。两年前，他拒绝，是因为不想承担责任；两年后，他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可此时明明已经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他却忽然对享乐失了兴趣。

“等到了那时，我就去人间，就当一个普通百姓！拼搏出家财万贯！娶她十七八房姨太太！”

华阳想起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那么幼稚呢？”

可那不过才几天前的事

这一场战斗，似乎让华阳在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他找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席地而坐。

还是有不少妖怪都望见了他，都冲他友好地笑，冲他招招爪子或蹄子。

他微笑着一一回应。

原来这个世界没有角落。早就有人对华阳说过，这个世界其实是个漂浮在空中的圆球。既然是个圆球，就该处处平滑皆如是，何来角落一说？

只是华阳想着，其实妖怪也不像传言中的那般野蛮残忍——其实华阳几乎还从没见识过传言中那般野蛮残忍的妖怪。

那怕罪大恶极如魔王，其实也并不野蛮；至于残忍么——他将何渊伤成那样，还算得上不残忍吗，更何况，那魔王一意孤行，视魔域残兵之性命如草芥，便是坐实了残忍之罪名。

可即便如此，华阳其实心知肚明，自己对那魔王，其实并不敢有过多的评价。

也许自己还没有资格吧？

哪怕有资格，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还有那赤狐，从自己手下抢过魔兵的性命，以妖王之名，护天下妖之周全，自然与残忍一词不沾边。

至于野蛮么……

华阳忍不住嘴角一扬，第一眼所见那个出尘的仙女，其实是个极真实的女性。她骂人，打人，无情，无礼……

野蛮，她是当仁不让的。

只是这种野蛮，其实让人难生出恨意来。

华阳念及此处，就只能微微叹气道：“只可惜……只可惜……”

华阳指间夹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草，与他的发同在风中飘扬。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来。

“可惜什么呢？”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华阳道：“死了，就可惜。”

这并不仅仅指死亡这件事的本身——死亡固然是可惜的，但同时也是无法避免的。

就像走在一条明知终点在何处的路，你未必喜欢结局，却也只能往前走着。

固然是无奈的。只是早知道结果，也就时时刻刻都在准备，再叹息，也只是为自己了。

华阳却在为别人叹息。

其实他的路未必要更长多久，哪怕自己长命百岁，也不过只剩下七十余年的光阴了。

七十余年，在妖怪漫长寿命面前，堪堪一瞬。

华阳不禁摇头笑道：“这还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你们这一大帮子，难道个个都是不死之身吗？”

原来打不死的小强，不止魔王一个。

魔王生死未卜——多半是没死的——其实也在华阳意料之中；何渊死里逃生，也许是运气使然；可这赤狐，华阳亲眼看见明明胸口已经被剑刺穿了，都没气了，怎么也能学人家复活呢？

赤狐笑了笑：“树爷爷说过，世事皆有其理。只是我们未必知晓。”

华阳道：“有什么理？死而复生，哪有这种道理？”华阳仔细想来，才赫然发觉这还不是第一次！

赤狐想了想：“许是我太优秀了，老天爷舍不得让我死。”

“我似乎本该是早就死了的。”赤狐仔细想来，这竟然不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