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阴风怒号。  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头顶是密布的乌云，其中翻滚着雷暴。

华阳怀抱着赤狐，深深埋着头。

他一言不发，带动世界都变得沉默。

头顶的咆哮与他无关，唯一的声响，来自他逐渐崩塌的内心。

“我不怪你。”赤狐嘴角有血，“我爱你。”

华阳的声音低沉，且颤抖着：“你以前死了这么多次，都可以复活，这一次呢？”

能不能复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知道自己的行为会对她带来伤害。

这一点，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赤狐已经没了声响。

这代表着，这个生命已经永远的离开人间了。

华阳颤抖着。

赤狐生前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此时在脑海萦绕不去，唤醒且提醒着自己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

华阳亲手杀了赤狐。

他杀了自己的最爱。

“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我们永远也不要分开。”

“可我是人类，只有百年的寿命。我不要你的一生一世都属于我，我只要我的一生一世都拥有你。”华阳曾亲口这样说。

赤狐道：“不会的，在你死的那一天，我会跟你一起去的。”

活了百年，她其实也已经活够了。

生活不过如此，吃喝拉撒，然后衣食住行。

几百年时间，足够她对此感到厌倦了。

人类医生不过百年，可他们的生活，都好精彩。

看看留风，他徒步走遍人间，见证了世界的风光。

看看华阳，他逆天改命，重夺江山，锻造了一部传说。

人类都可以活得好精彩。

赤狐道：“可我对人间并不怎么感兴趣。”

华阳道：“你应该多去看看，人间是世上最有趣的地方。”

赤狐正想为自己的妖界争取一下这“人间最有趣的地方”的荣耀，便听得莫刈淡淡地开口：“妖界是世上最美丽的地方。”

赤狐微微点头，道：“我看过人间了呀，已经不觉得有趣了。”

华阳笑道：“你看的那是旧人间，如今的新人间，你还没看过呢。”

“人间都是一个样，无论新旧。”

换的不过是些人啊物啊景色啊什么的，人间最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更何况，人间已经没有醉庸阁了，人间与赤狐的最后一点关联，也都消散在那日的风里了。

往后的赤狐，只属于妖界。

华阳却道：“怎么可能，人间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它多了一样东西，你怎能不去看看呢？”

“什么？”

“和平与宁静。”

赤狐轻蔑地笑了笑：“久乐街不就是从来没有过战争吗，那样的人间，我已经看过了。”

“那人间就是一条新的久乐街呀。”华阳道，“想象一下，每一处地点都是一条新的久乐街，每一座建筑都是醉庸阁。同样的地方，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就一定会发生陌生而熟悉的故事，难道不会觉得惊喜和好奇吗？”

赤狐想了想：“这样说来，我还真有点好奇了。”

华阳笑道：“其实我对如今的人间到底是何模样，也并不太清楚，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呢！那不如……咱们一同去人间逛逛？”

赤狐道：“难道你们都没有事做么？”

华阳道：“我们有做不完的事。”

“那你……”

“反正都做不完了，所以往后放放也没什么，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呢？”

赤狐道：“我不知道人活一世是为了什么，也许是为了追求仙道吧……我是妖，我觉得只要开心就够了。”

“追求仙道什么的也太无趣了吧……”华阳道，“咱俩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开心最为重要。”

“那好吧。”赤狐道，“我应该已经算是完成树爷爷的遗愿了吧，那确实也该让自己休息休息了。”

然后赤狐就开始想，我是不是可以准备选一个新妖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