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华阳道：“好！念在你年事已高，又追随先皇多年，尽心尽力，我便免了你皮肉之苦。你曾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犯诸多大错！功过相抵，我也就不多追究了。”  “谢主隆恩……”

“不过，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在战场奋勇杀敌，朕实在看不下去，干脆！你就连将军都不要当了吧！”

“……”何渊静静地站着。

他在想什么呢？

自己在十二岁时便得到先皇赏识，追随先皇三十余年，冲锋陷阵，立下汗马功劳，才被封为人间神将。

如果不是人皇，他应该会永远的呆在一个小山村里，种一辈子的地。

为报知遇之恩，他立下誓言，永生永世效忠人皇！

所以哪怕先皇驾崩，自己也要为先皇保住血脉，保住人间。

所以他艰难地顶着人间，不让它倒下。

直到自己被压得身体佝偻，精疲力尽。

他很累，他所承受的东西，比旁人看在眼里的还要多上很多。

直到今日，自己已经扶不住人间了，要换另一个人来。他不奢求这个人能感谢自己，毕竟这是他应该做的，他只希望，能再与那个人并肩作战，一起把人间扶起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人一脚把自己踢开了。

人间的希望回来了，自己却陷入了绝望。

屈愤填满了他的内心。

可他还能怎么办呢？造反吗？就凭他在人皇身旁几十年所立下的威信，如果他揭竿而起另扬战旗，选择追随他的人未必不多。

可……他不可能这么做。也从未想过这样。

哪怕一番苦心落到今天的下场，他也没觉得后悔；哪怕早知如此，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要是为了先皇，只要是为了人间，做什么都值。

于是还是他咬着牙，微微弓下身子，只道：“末将，听令。”

“请吾皇三思！”

让人始料未及，堂中百官竟全部跪下了。哪怕是刚刚还在为何渊丢了神将之称而幸灾乐祸的人。

这样一位老将，怎能以这种方式退场呢？

这无关个人之间的恩仇，这是一群忠臣为“忠心”二字所体现出的默契。

也许他们看不顺眼何渊的作风，但他们毫不怀疑何渊的忠心。这位年过五十的老人所做下的一切壮举，是他们扪心自问不敢尝试的。

这样的场景，其实令人动容。

人性纵有千般罪恶，难掩真情几点光芒。

华阳微微笑了笑，其实人间还是有希望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他看着何渊，道：“他们为你求情也没用，君无戏言，你应该懂。”

“臣罪有应得。”

“好！”华阳忽然咧嘴一笑，“好一个罪有应得！”

人们看着华阳。

“你故意隐瞒先皇死讯，是一罪！将朕逐下神山，流浪人间，是一罪！你假传先皇之命，越位掌权，又是一罪。你擅离职守丢了神山，又是一罪！数罪并处！朕怎么罚你都不为过！”华阳厉声道！

人们惊恐地低着头，不敢再为何渊求情。何渊仍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表情。

“可……”华阳道，“你隐瞒先皇死讯，是为了稳定军心。将朕逐下神山，是为了保护我。假传人皇之命，是替我们战斗。神山失守，却换得人间一线生机。”

华阳忽然收了笑容，深深一躬拜在了何渊身前。

“将军忠心，天地可鉴。先皇得此忠臣。实在三生有幸。朕想罚你，这满朝的臣子，人间的百姓都不答应啊！”

何渊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华阳道：“之所以革您神将，是因为我无颜再要求你上阵杀敌了！以后的事，就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吧！您，从今日起，便是我的义父！”

此言一出，又引起一阵骚动。

有人道：“不可呀！人皇！这何渊何德何能，竟能收你做义子呀！”

“是呀是呀！请吾皇三思啊！”

“请吾皇三思！”

华阳便笑道：“你们这些人！朕要罚他，你们让我三思！要奖他，你们仍要我三思！这也思那也思，什么都要思！朕怎么思得过来呀！”

有人道：“臣等只要人皇小小地罚……小小地罚他就够了……”

华阳道：“君无戏言！从今以后！何渊为皇父！见他如见朕！他言如朕言！”

纵使再不服，人们也只能道：“吾皇圣明。”

可何渊站在堂中，已是老泪纵横。

一切都值了！

入夜，何渊，华阳，莫刈三人房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