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忆从前（上）

清晨时分，莫软软懒的起床，便不起来。猩红色的窗帘上，血海似的一片。由此可以想见，外面的太阳一定很好了。

软软复又轻轻的闭上眼睛。

初晨的阳光，轻盈透亮，淡如鹅黄，起初是薄薄的，薄似羽翼的亮片，缓缓的覆盖下来，渐渐的，流淌成了浩瀚无边的金色海洋。整个身体随之暖热起来，

软软在朦胧中感觉到了，仿佛置身在其中。一束光直射下来，只有额头明亮如同新生，五官面目却是阴暗着的，看不清。

微风颤掠过树梢，落下呖呖的清响。太阳逐渐升至高空，花木繁盛的小院里开始呈现出大片小片的阴影。地面上亮的亮，暗的暗，风过之时，光与影交相辉映、起伏交错。

夜来一场急雨，捣落的鲜红无数。使得花木中绿肥红瘦，小院里愈加红稀香散，花多半残损破败，零零碎碎、，隐陷泥淖中，或着鳞鳞片片的，铺散在小径之上。

湿漉漉的地皮，在剧烈高温炙烤中，蒸发出湿气，混合了植物蒸腾的水份，喷发出热熏熏的、略带甜腻的腥味。

午后，地面完全干滞，遍地是刺眼的白光。

莫软软拉开窗帘，那一流卷起的猩红色的波浪，缓缓的退到了窗格的一边。柔热的风扑上脸，额前的头发飘忽了一下。她不禁又仰起头，看视天空。

时间已经渐近夏末了，秋日的天空是更加辽阔而高远的，使人神清气飘，思绪在恍惚之中溶入无穷的天际。软软一但在这种时刻里，总恨不得自己随着一缕缕的白云，一道飞升远逝。而对于人世绝没有留恋之感了。

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她自己也百思不解。是眷恋天空的高远之态，还是厌恶了人世冗长繁杂，究竟这种感觉缘何而起，她自己并不知道

她常常望着天空做起梦，那些飘渺的梦里面。连一座高山，一处平原，也使人心生向往。而向往的最终结果，是泫然欲泣的冲动，和让人涕泪的酸楚。

漫天的浮云游走，薄纱似的一片，覆住太阳，又移开去了，天地间瞬时起了一场明暗变化，阴影也从她的脸上掠过去。

风掀起窗帘的一角，把桌上的一只茶杯扫到，滚落。一直滚到墙角落去了，居然还没有摔碎。

这是父亲以前最常用的，软软赶忙走去拾起，摩挲尽滞带的灰尘，她捧着这支浸满茶渍的杯子，终于想起一件事情来。

自己有半个多月没见过父母了，今天还是个周末，想到应该回去和他们吃顿饭的。早饭是不行的了，现在已经午错两点左右。看来也只能赶晚饭。

软软收拾一下，把单肩的书包斜着往身上一挎，临走时，忽然想起那条裙子，找到了。放进包里。这一放，不禁使她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来，心里突然之间便惨惨淡淡。

一面犹犹豫豫着，在床沿上坐下，静默半晌，方才无力的嘘出一口气，连出门的兴致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杨晔已经率领家人——她的父亲和妹妹，搬离了松州巷，乔迁新居。她自以为此后可以安心乐业的过日子，再别无它求之心了。

还记得那天，窗外烈日炎炎。绿树叶子在视线中，浅浅发亮，淡化成一抹淡薄的绿色的痕迹，又迷迷离离，恍恍惚惚的，仿佛是遥远天边上一笔不经意的涂抹。

他们一家人在新居的单元楼里吃午饭，饭桌之上，杨晔颇显得心足意满。说话的声音比平日拔高了几个调门儿，尖细的，又因激动而略略发颤。一面咀嚼饭菜，一面开始向她丈夫拟定下个五年计划了。

莫建国虽是天生的言语迟缓，表情呆滞之人。她妻子此刻滔滔不觉地，也容不得他插嘴。他只好在脸上写满兴奋和赞同。

软软看着桌子上勉强拼凑的四菜一汤，感觉吃了一顿怪味饭。尤其是那一小碟荠菜丝，给几双筷子践踏的七零八落，不知怎么，看上去就觉着可怜兮兮。她妹妹糯糯，趁着母亲高兴，提出想买一条新裙子。她母亲因淡淡说这几天没空闲，过些日子再说吧。

幕雪听见母亲答应的含含糊糊，“这几天没空闲”是实情，但也是理由。“过些日子”便渺茫。“再说吧”，应该没什么希望了。幕雪神情便懒懒的，不高兴了。杨晔继续自说自话，她丈夫忠实的聆听，两个人默契异常。

幕雪不甘心，鼓起勇气想问问母亲到底买是不买，可是头没抬起来，眼泪先掉下来了，她实在委屈，母亲不该敷衍她的，买，就说个彻底的，不买，何必这样敷衍她，心里存着这样一份恋恋不舍的绝望，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本来是不该哭的，忍不住哭了应该悄悄的遮掩过去。但是遮掩不及，大家都看见了，可是却又都装作看不见，母亲沉默了一会，又说起话来。仍然日常家务，琐琐碎碎的说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