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时光匆匆,转眼两年过去,关外小镇近来颇有些不平静,客栈生意也冷清了许多。
这一天中午,客栈掌柜拨着算盘算账,伙计又喝醉了,趴在桌上大睡不起,两桌客人正在吃饭,从外面忽然进来四个人。
这四人皆穿颜色艳丽的杏黄色长杉,虎背熊腰,矫健高大,齐刷刷走进客栈,客栈里立即安静下来。
四个人走向吃饭的客人,从怀中摸出黄铜铸成的制钱,在每个客人头上放了一枚,大家看着四人奇怪的举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也无一人敢躲开。
诡异的安静,除了醉酒伙计的呼噜声,客栈里再无其他声音。
四人中的为首之人走向掌柜的,掌柜的吓得呆了,连逃跑都忘了,黄杉人将铜钱放在掌柜头顶,掌柜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为首黄衫人道:“看你们这么识相,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只要每人交十两银子,便可取下头顶铜钱。”
掌柜哭丧一张脸道:“小店小本经营,哪里掏得出十两银子,求各位好汉高抬贵手,能不能宽限宽限。”说着话,掌柜的习惯性拱手作揖,没想到这动作一做,头顶的铜钱咕噜噜滚落下去,“当!”一声掉在地上。
掌柜的面无人色,其他人也一惊。
黄衫人皱眉道:“你不知道我们的规矩?”
掌柜结结巴巴说道:“知……知道……”
黄衫人道:“‘铜钱在头,人头在身;铜钱落地,人头落地’,既然知道,就不能坏了规矩。”黄衫人拔出腰刀,走向掌柜。
掌柜从柜台后冲出,嘴里喊着:“我跟你们拼了!”向着黄衫人直直冲撞过来。
黄衫人轻轻巧巧一闪,腰刀不停,仍然向掌柜砍去。
俩人离得极近,其他客人想救也来不及,眼看这一刀便要砍实,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电光火石间,一道白光射中腰刀,将腰刀带得飞起,插入墙壁中。
黄衫人虎口震裂,鲜血淋漓,连退几步,满脸不敢置信之色,震惊无比地望着脱手的腰刀――那腰刀上插着的,是一柄消失江湖多年的三寸长的飞刀。
四个黄衫人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他们在客人中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被他们遗忘的看似毫不起眼的醉酒伙计身上。
那伙计穿着一件满是酒渍的旧衣,肩头搭了一块擦桌子毛巾,头发蓬乱,下颌处露出青青胡茬,许是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他从醉酒中醒来,将头缓缓抬起,微眯着眼睛,望了望对面。
只是一眼,四人便感到一股极其庞大的压力传来,从内心深处生出一股无处可逃之感,连发出声音都不能,似乎全身上下皆被对方所掌控。
这人的眼睛平静如深不可测的湖水,他的鬓边有白发,眼角略带皱纹,看上去没什么雄浑王霸之气,只有无尽的沧桑和憔悴。
他咳了一下,坐直身躯。
满堂鸦雀无声。
万众瞩目。
“金钱帮?”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平平淡淡的语气,仿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黄衫人躬身行礼,咽了口唾沫,费力地恭恭敬敬地开口:“阁下是……”
“想不到这一次金钱帮的势力居然发展到了关外。”这人眼中充满萧索,“关外已姓李,叫上官金虹不要来。”
四人互视一眼,眼露惊惧,此人直呼帮主姓名,对兵器谱排名第二的上官帮主毫无畏惧之心,愈发像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如果真是那人,杀他们便如碾死一只蚂蚁般。
有一个名字曾经响彻天下,震东江湖,万众仰望,无人不知。
有一个名字曾经在江湖上留下隽永的传说。
有一个名字曾经令无数人只要一听到就会激动得哭泣。
有一个名字,消失了很多年,本以为没有人会再记得,却在此刻发现,原来每个人都记得清清楚楚,不敢片刻或忘。
那三个字呼之欲出,却没人敢说出口,似乎连叫一叫他的名字,都是一种亵渎。
为首黄衫人愣了片刻,不得不出声:“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次没有完成任务,金钱帮自会有其他人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伙计慢慢站起,把肩头的擦桌毛巾放下,弹一弹衣角,走向四个黄衫人。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深深踏在四人心上,他的步履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让人不由自主去看他,完全移不开视线。
随着他的接近,四个黄衫人开始后退。
他每前进一步,气势便加强一分,四人退无可退,站在门口。
为首黄衫人开始打哆嗦,小心翼翼地问:“阁下可是……咳,李大侠?”
客栈内众人皆望向伙计,掌柜的闻听此言,暗自疑惑:这伙计不是说自己姓沈吗?
伙计走到客人面前,将人们头上的铜钱一个个拿下来,摞成一摞放在饭桌上,似乎有些可惜这么好的铜钱用来干这个。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最上面的一枚铜钱,手指一搓,铜钱变成铜粉,他松开手,看着纷纷掉落的铜粉,漫不经心地道:
“在下便是李寻欢。”
仿似晴天里响了个炸雷,“轰――”地一下,“李寻欢”三个字在四个黄衫人脑海中嗡嗡作响。
四人面色剧变,再不多说,夺门而逃,转瞬不见。
小李飞刀入关了!
李寻欢重出江湖!
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如长了翅膀般,飞速传播到各处。
曾经的李园如今的兴云庄内,龙啸云独自一人坐在桌旁饮酒,眼睛里布满阴霾,嘴角紧紧抿着,低下头,凝视着桌上的酒杯。黄昏的阳光从窗棂透入,照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许久,他拿起酒杯,慢慢喝了一口酒,手一用力,“啪!”,捏碎了酒杯。碎片刺入手掌,鲜血一滴滴砸在木桌上,龙啸云恍若未觉,抬起眼眸,望向远方,眼里的阴云越聚越多。太阳彻底沉入山的那边,满室黑暗,再无一丝一毫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