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chapter9
这天下午，甄亿叶简单吃了一小碗速食粥，随后便开车去机场接自己出差已近半月的父亲。
离飞机落地还有一会，甄亿叶降下窗子坐在车里，焦头烂额打电话，眉心恨不得拧成一个大疙瘩。
“对，3床的伤口有感染的趋势，你注意多去看一看。还有9床的齐大爷，之前手术的时候情绪就特别不稳定，我记得他这几天要安排第二次手术，你注意安抚他情绪……”
甄亿叶右手扶额，努力回忆着离职之前的所有工作细节，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把自己能想到的东西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搞得对面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暂时接替她的女医生一一在纸上记下来，又核对了几处细节后不由就传来一声赞叹：“甄姐，要不说你锦旗多呢，这我照顾我老公都没这么细心过！”
“这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可得伺候好。”甄亿叶说。
“不愧是我甄姐，思想觉悟就是高。”对面又像模像样吹了个彩虹屁，随即话锋一转，“我跟你说姐，你半离职的这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快讨厌死了。”
虽然隐约能猜到，但她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还不是那谁……”那边隐晦地说着。
甄亿叶无奈地眨了下眼，“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了，随他折腾去。”
“可别提了，这才短短几天，整个外科就快容不下他了！查房的时候恨不能贴到主任身上！”她压低声音吐槽着：“还康健，全科室看见他谁都不康健。”
甄亿叶冷不丁就被逗笑了，“大庭广众的也不怕被听见……你不忙啊在这跟我打电话？”
“不怕，他手术去了，忙着呢。”
“行了，没事别想这些烦心事了，收拾收拾工作去吧。”
“好嘞姐，你也多注意身体，现在没你的手术，你就权当休假在家了，好好出去玩一玩，三亚海南来一波！”
甄亿叶轻笑，“没手术也得上门诊啊，当医生哪有假呀。行了，你快忙吧。”
那边说着就要挂断电话，甄亿叶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又把人给拦下，“诶对了。”
“还有什么事吗？”
“小付他……我不常在医院，他还应付得来吧？”
“好着呢，主任帮你留意着呢。”那边不知道付随遇的身份，话里不免有点酸：“姐，你照顾他也就算了，他从刚来就是你带他，但是主任……虽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我们大家都看得出来，对他未免有点太好了。”
甄亿叶想了想，把这事揽下来，“是我之前拜托主任多关照关照他，小付毕竟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是时候得找两台手术让他主刀试试了。”
“啧，其实小付医生吧，基本功很扎实的，之前我看他在急诊给人缝合伤口，都快赶上甄姐你的手艺了！”
甄亿叶嗤一声，抬眼正好见自己爹拖着行李从机场出来，又说两句便把手机挂了。
甄城走路的速度非常快，行李箱的轮子几乎是在贴地飞行，甄亿叶追逐着父亲闷头前进的身影，一路小跑好容易才把人给拦下。
“爸！我天，我可追上你了。”
“啊啊啊！”
被拍肩膀的瞬间，甄城吓得简直恨不能一跳二尺高，转头见是她才放下心，脸上戒备的神情也终于松弛一些。
甄亿叶一见父亲眼下的乌青和略显浮肿的脸，便知道他这几日定是没休息好，连忙把行李箱转到自己手里。
“累了吧？走走走，咱现在就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那什么，那个……”
虽然远在几百公里之外出差许久，但她的事情也都知道了，甄城忧心忡忡望着自己女儿，不舍让她拖这沉重的行李，“我自己来就行。”
甄亿叶不让，拨开他的手顺势揽住，“这点东西还是拿得了的。”
“不不不，不行不行。”
甄城视线向下瞥到她手上的纱布，眼圈顿时红了，说什么也不让她拖行李，“我来吧，我来吧……”
甄亿叶抿抿嘴，只好依了。
开车的时候，甄城每隔几秒就看一看她的手，几公里后，忽然开口说：“就这个档位就可以了，咱慢点走，稳稳当当的，我补个觉……”
她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心中更加纷乱。
甄城放平些椅背，双手抱在肚子上仰躺着，半晌，一颗眼泪从他右边眼角凝结，无声地滑入花白鬓角。
作为芙徽市建筑科科长，甄城这次出差本来预计20天才回，结果中途惊闻女儿感染的噩耗，心急如焚的甄老爹迅速处理好工作，马不停蹄就赶了回来。
但到底还是年纪大了，当车子停在家楼下时，甄老爹已经睡了过去。
甄亿叶听着副驾驶传来的阵阵鼾声，倒是默默了良久。
等甄城醒过来，行李已经被搬好了，甄亿叶从家里拿了个拉杆车，一级台阶一级台阶拉上去的。
“醒了？楼上我给泡好茶了，上去喝点。”
“行。”
甄亿叶锁了车，和老爹俩人并排着一起上楼。
甄城进了家门，换下鞋在板凳上歇了歇筋骨，看着忙里忙外给自己倒水拿毛巾的女儿，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还是什么也没说。
“您喝口水歇歇，然后洗个热水澡，解解乏。今天我也不知道忙的什么，早晨去菜市场买了菜，又在社区折腾了一上午，下午睡了一觉起来就去机场了，搞得现在我都忘了给你铺床……”
她趿着拖鞋从厨房走到阳台，收了床单跑去卧室铺床，一会又折去自己屋里拿扫帚，俨然一副长期埋没在家长里短中的样子。
甄城搓搓膝盖，心说自己的女儿终究还是在婚姻中，被家庭消磨得与其他妇女别无二致。
他心中感慨，垂着头挪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