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一更】掉马预警
“是谁?”
裴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唇色如浸染后褪色的红布,一字一句地说道:
“云术。一定是他!”
裴衡的语气很坚决,仿佛亲眼看见了云术冷着脸叩开柴门,将草药送进屋内的情景。
成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嘴角微微上扬却未露出半点笑意,兀自坐在桌前垂眸拨弄着青瓷盏里的茶沫。
“裴衡,你确定吗?”赵灵均问道。
裴衡的瞳孔微张,眸光短暂停滞,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头喃喃:
“是他……一定是他……”
随后他猛地抬起头,眸光流转时泛起碎银似的涟漪,像是暴雨前压着乌云的湖面,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云术负责为我母亲送药,他们果然开始落井下石了!”
赵灵均看着裴衡起伏不定的模样皱起了眉头,这种手段有种此曾相识的感觉……
看似是给个甜枣关心照顾,以此收买人心,实则一旦与其心意相违,便不择手段,宁愿毁掉也不愿意将囊中之物拱手让人。
当初陆府的境况不正是如此么……
知人知面不知心,赵灵均越想越觉得可怕,身子一抖,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初到天虞山时,宁道全见到沈南昭那副爱女心切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因此即便在宴席上,宁道全一改常态将陆子尧与沈南昭关进狱中,但自从知道了宁道全与方书韵的往事后,赵灵均一直抱着侥幸心理——
或许他是为人所迫,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总之,她愿意相信娘当初所护之人一定心怀仁善。
可如今种种迹象看来,宁道全明明有的选,却还是选择用最狠毒但见效最快的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裴衡当初因廉孝被举荐,若是其母亲去世,不论是出于孝道还是基于裴衡自己的意愿,恐怕至少也要服丧三年。
如此一来,大弟子之位只能暂时由旁人接管,等到那时,谁接管由谁说了算,赵灵均不用想都知道……
为了确保无虞,赵灵均没有直接说明心中的猜测,而是继续试探:
“听你的意思,‘他’似乎经常做这种事?可你不是‘他’的人么?为何对你要下此毒手,莫非你最近做了什么事得罪‘他’吗?”
谁知裴衡一改方才的激愤,忽然安静下来,其余人也看着他不作声。
房间内四下寂静,只剩下指尖沿着冰裂纹杯沿摩挲的细碎声。
裴衡掩下目光,低头看向一旁面露怯色、不知所措的母亲,咬咬牙,将其中缘由合盘托出:
“诸位应该知道,我身为大弟子,每月的听泉祭礼一直以来都由我负责组织……”
赵灵均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移向地面,眼睛处于放空的状态,思考着各种可能性。
“但各位恐怕有所不知,往溯无极阵的运转也是我在暗中出力……”
赵灵均的指尖缠着发丝悬在耳侧,铜镜里映出她微微歪头的剪影:
“嗯……可以理解,能者多劳嘛!”
赵灵均的双眸如同春日波光潋滟的湖面,盈盈地凝视着裴衡,像在期盼着未完的话本文末情节,被吊足了胃口,期待着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裴衡轻轻摇头,仿佛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哀叹一声,继续说道:
“自从往溯无极阵有了新的进展后,方长老便一直以维持阵法运转为由,要求增加弟子和物资规模,因此只能辛苦许多弟子两头奔波,部分人白天准备祭礼,夜里便在云台之上打坐,为维持阵法运转输送灵力,这样下去连基本的练功都荒废不说,恐怕会再现当年天灾降临时阵灵派的惨状……”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https:///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窗外芭蕉叶突然扑簌簌抖落晨露,惊得赵灵均发间的步摇往右偏了半寸,像是替主人泄露了三分困惑:
“可祭礼也不是每天都办,安排弟子轮流分担,合理调配双方的人员流动,应该也不至于如此吧……”
天虞山又不是真的有天灾要降临,方书禹再急功近利也不会有当年方离面临性命威胁时急迫。
而说到人员调配,赵灵均想起往日在遂州城,大大小小的活动也不少。
春有打春宴,秋有稻谷新酒宴,每逢月中,大大小小的寺庙还会举行十斋齐欢宴,这些都是其次。
最要命的是春日里皇家常常南下巡游,仪仗赫赫,文武百官皆需要穿朝服,按品级排列,就连当地的芝麻小官也必须出来拜见。
朝中派来的官员对当地清况不甚了解,赵之垣作为郡守,这个重担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赵灵均记得,那几日爹爹常常夜不能寐,听下人说,那段时间的夜里,赵之垣就连说梦话都在清点着官员的职位和姓名。
皇帝或许是一时兴起南下郊游赏乐,但身为一方的父母官,这就相当于一场没有重点的闭卷考试。
巡游之时皇帝问起谁负责哪块区域,这块田地里种的是什么庄稼,这些信息都像刻在了赵之垣骨子里,皇帝一问他就能脱口而出,倒背如流。
当年圣上龙颜大悦,拍着赵之垣的肩膀大加赞赏:
“赵氏一族自古忠君爱民,人才辈出,赵之垣,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身为郡守,若是不能体察民情,使得百姓衣食无忧,就是失职。
赵之垣深谙此道,由是太仓郡政通人和,成为一方富庶之地。
后来皇帝想将赵之垣破格擢升为朝中一品大员,不料却被他自己以“结发之妻新丧,欲守其侧”为由拒绝了。
一郡之事与一门派之事相比只多不少,赵灵均从小耳濡目染,如此为官治民的道理她不曾任职都懂,裴衡当了这么久大弟子却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