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宫中来人了?
清嘉忍不住想,是不是祝满犯了什么抄家灭族的罪,不若同归于尽算了。
但又奔进了个家丁,喘着大气儿:“圣旨、圣旨到了。”
祝满如此才松下口气,不是拘他下狱便好,但心中仍是忐忑,拽过那家丁:“天使可有说是何事?”
家丁苦着脸摇了摇头。
祝满背着手转了转,忧心忡忡地吩咐下人整理衣冠。
清嘉则淡定得多,只有略略的可惜。
心中则在猜测所谓何事,想了一圈,脑中只有赵严的名字。
祝满升迁,有吏部文书即可,到不了颁发圣旨的地步。
赵严娶个小老婆的事情,还劳烦圣上赐婚么?她看了一眼箱笼中的银锭,很快将此看法打消:不会,赵严显然没将祝家放在眼里。
祝满才是紧张的人,他上下迈着忧心忡忡的步伐,袖袍不知所措地上下挥了几下,自言自语道:“究竟是什么事?”
此时又有个报信的小厮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那传圣旨的公公说,请大小姐领旨。”
话音落下,莫说清嘉有些发懵,祝满张氏等更是面面相觑,他反应道快,忙检查清嘉衣着,催促她到府门外去接旨。
原来是自己的事情,清嘉一颗心从此刻才逐渐不安,胡思乱想起来,若赵严真发了疯去求圣旨,皆时这段婚姻有圣旨压身,她想要逃出京城只更难:抗旨不尊,小命不保。
祝满见清嘉面色发白,神思恍惚,喊了几声也不见回应,轻推了她一把,斥责道:“发什么愣呢,快去接旨!”
清嘉咬唇点头,脚步虚浮地跟着一行人往外走。
祝府大门十分热闹,宣旨的大太监端正利于门前,手执淡金色圣旨,一身绛紫衣袍,头戴红顶雀翎官帽,有种花哨的气派。
身后跟着二十来位小公公,还有羽林卫扈从,十分威严地堵在门边。
巧的是,那送婚书彩礼的媒婆也一同到了,她摇着羽扇,低声吩咐小厮躲开,带着红艳艳的聘礼箱笼躲在一侧,两行人同时而至,将祝家大门塞得水泄不通。
钱喜是在皇帝跟前服侍的内监总管,祝满并不曾见过,但钱喜的气派已震得他腿脚发软,当下奉承了一句:“有劳公公。”
钱喜好歹记得祝满是宋星然未来的老丈人,给了他个眼神,高傲地“嗯”了一声,聊作应答,瞟了眼盖着红绸的彩礼:“祝大人今日双喜临门呐。”
祝满不明就里地点头附和,又听见钱喜换了个口气,十分温柔对清嘉道:“祝姑娘,喜得良缘,可喜可贺呐。”
清嘉也不知喜从何来,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钱喜心里也在嘀咕,宋大人这心上人瞧着不大情愿,想他风雅如斯,也会做这等强人所难的事情。
钱喜掀开圣旨的一刻,乌泱泱的一群人顿时跪下,偌大的门堂,只听得钱喜略有些刺耳的声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文渊阁大学士宋星然,筮仕八载,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祝氏长女清嘉,诰封懿德,行端仪雅,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祝氏授三品诰命夫人,垂记章典。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朕意,钦此。”①
清嘉叩首接旨,头脑却仍是一片空白。
这是,宋星然与她的赐婚圣旨。
仿佛噩梦在她眼前成了一团烟云,缓缓消散,简直如坠仙梦,一时也不敢相信,讷讷地呆愣一地,直至耳畔传来钱喜道贺的声音,清嘉才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赐婚圣旨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与她一样意外的,还有祝满。
清嘉的婚嫁事关祝满的仕途,圣旨于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一时失了理智,与钱喜道:“清嘉已许了人家……公公您看……”
钱喜就不曾见过这样昏聩的,天家下的旨意,还有辩驳的余地么?
他啧了一声,想要讽刺一二,话到喉边,又却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圣旨既下,祝大人想要抗旨不成?”
是宋大人亲自到了。
瞧瞧,真是十足上心呐。
宋星然背着手,施施然走来,姿态随意又雍容。
钱喜笑道:“嚯,宋大人亲自来了。”
宋星然抱拳以礼:“多谢公公亲自走一趟。”,又往他手中塞了一块玉佩:“小玩意儿,且赠给公公把玩。”
钱喜笑眯眯地回了,祝家人、那送彩礼的媒婆,都愣愣地立在门前,颇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意思。
宋星然走到清嘉跟前,将她散到肩前的长发撩至身后。
他们有小半个月不曾见面。
今日清嘉穿了一身素色衣裳,显得身形尤为瘦削,暖色的日头洒在她身上,显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来,偏她小脸尖尖,显得一双水亮的杏眼越发惹眼,有种稚嫩懵懂的可怜之态。
面色还这般难看。
可见他不在这十来日,她吃了不少苦。
如此一想,便更是心软,伸出手在她面颊上碰了碰,用只得二人间听见的声音,喃声:“伤口还疼么?”
宋星然轻飘飘一句话,清嘉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委屈。
被祝满出卖软禁、被徐长陵挟持、被祝清萍嘲讽,甚至梦中癫狂可怕的赵严,她或不甘、恐惧、愤懑,却逼着自己冷静,一颗心冷得似顽石一般。
她从来知晓,柔弱无用。
但宋星然一句话,她竟生出柔软脆弱的情绪来,以至于无法抑制地鼻尖发酸,眼底泛起一圈水雾。